观众席上爆出一片掌声。张力带着自信的微笑给大家鞠了一个半躬。本来被气的暴跳如雷的现场导演又一次蹦出来,拉着张力的双手说“牛x!”张力叮嘱他,刚才那段被铃声打断的镜头不要剪,一定要原生态地播出去。

蓝芸就是听了爸妈的动员以后去见的面。之前周阿姨说了,严道明是一家高新技术企业的老总,公司规模虽然不大,可注册在中关村,又是做it的,很有前途。严道明自己也是硕士出身,西安交大毕业,本来毕业后是可以留校的,可是自己不甘心,想出来闯一闯,就只身到北京闯天下了。现在,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公司运转正常,虽说不上是多大的款,可也能保证丰衣足食。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终于有时间、有条件考虑自己的事了。周阿姨的老伴是他们公司聘请的专家之一,严道明常去他们家做客。女人的天性就是好做媒,自从知道了严道明还是单身,周阿姨立刻在脑子里把认识的女孩过了一遍筛子。最后,她觉得蓝芸是最理想的人选。学历相当、男才女貌,就是严道明比蓝芸大了整整十岁,可这有什么关系?人家是老总啊!就这一条,甭说大十岁,就是二十岁也不是问题。

当我们长大,告别了青涩的爱恋和纯真的年华,迎面而来的,就是似乎永无止尽的责任。工作的、生活的、家庭的……自然,哺育下一代,是每对年轻夫妻无可逃避的重大事件。

简宁心想,刻一张和刻10张的成本是一样的,干脆多刻几张吧。她对老师说:“我给您刻10张,家长要的多,可以多拿走几张出去刻。”老师表示感谢,简宁肉麻地说:“应该的应该的。”

简宁回来跟江心如实汇报,果然江心说简宁:“干嘛非要上那么多班?都学会了,还要小学干什么?男孩子,学个武术就行了,以后打架不吃亏。我看什么钢琴珠心算之类的,就算了吧!”

简宁说:“你知道帅帅他们班的小孩都多厉害吗?有学钢琴的,有画画拿过大奖的,还有个小孩有个外国爹!”

江心笑着说:“你干嘛?也要给帅帅换个外国爹?”

简宁抬手打了江心一下,说:“呸!我是说人家那孩子从小就有双语环境,英文溜着呢!你要是个外国爹我才不愁帅帅呢!考一百分就能上北大,人家那叫留学生。帅帅行吗?不把这些都学好了,以后怎么办?我打听了,人家这幼儿园,教英语的是新东方的老师,教珠心算的是北大的数学硕士,教钢琴的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别的幼儿园的孩子家长羡慕都羡慕不过来,你还泼冷水。我决定了,英语、珠心算、钢琴都得学。武术、绘画帅帅自选。”

江心说:“帅帅刚三岁,你把他累死算了。钢琴就算了吧,一个男孩子,你还指望他当郎朗啊?咱两家八辈子都没出过干音乐的,这东西没有遗传没有天赋的,练不出来。”

简宁义正言辞地反驳:“谁说要当郎朗了?老师说了,练习钢琴是为了培养孩子的专注力。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老师和孩子一对一教学,有助于帮助孩子精神集中。以后上了学,孩子容易坐不住,上课走神。早点练钢琴,能杜绝这些坏毛病。”

江心被说的理屈词穷,但又心有不甘。他做着最后的努力,继续说服简宁:“那珠心算是不是可以考虑放弃?小孩子上学之前都学会了,上课可就不好好听讲了。”

简宁撇了撇嘴,说:“我考你一道题。小朋友排队,你前面有7个人,后面有8个人,一共多少人?”

江心想了10秒钟,还真有点愣,最后反应过来:“14个人吧。这是什么?”

简宁说:“这是小学入学的考试问题。我们同事的孩子今年6月份去考试的时候就考的这道。不知道的,得零分。知道7+8=15的,得60分。算出14个人的,得100分。我们同事的孩子就没答出来,他自己都没答出来。一问人家知道的孩子,说在珠心算课上学过,我们同事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当初就是你这想法,孩子嘛,上学之前一定要可劲玩,怎么舒服怎么来。你看看结果,还不是得想法儿找补回来?听说这上了学更劳神,人家孩子都会的,他们家孩子就不会。认字不行,数学不行,就会写自己名字,什么都跟不上。老师尽请家长了。你怎么着?也让帅帅跟他看齐?”

江心彻底偃旗息鼓。他知道,自从有了帅帅,简宁就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几乎成了儿童教育的专家。尤其是应对教育理念方面,简宁颇有心得,这不是吹出来的。江心想干脆自己就别言了,现在简宁是帅帅的主要负责人,自己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干脆就口头行使一下权利算了,别的就不多说了。就是苦了帅帅,小小年纪,倒霉催的,要学这么多玩意。

周末简宁接帅帅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和帅帅谈话,告诉他从下周开始要学习很多新的课程了。帅帅刚刚适应了幼儿园的寄宿生活,过的有滋有味,但是仍然抑制不住地想爸爸妈妈。看到妈妈说要学更多内容,帅帅似懂不懂。简宁扼要地告诉帅帅,从下周开始,帅帅要和小朋友一起学习英语、数学还有钢琴。帅帅点点头。简宁又问帅帅,还有画画和武术,你想学哪个?江心在一旁盼着帅帅说“武术”,帅帅问简宁:“画画就是画小人儿吗?”简宁说:“对呀!还会有别的,比如说小兔子,小老虎什么的。你想画什么,老师就会教你画什么。”帅帅坚定地说:“我要学画画。”简宁问:“那武术呢?还学不学?”帅帅摇摇头,不学。江心这个失望啊。

天算不如人算。简宁把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可是在星期一的早上10点多钟,简宁把帅帅送到幼儿园也就一个多小时后,老师就打来电话了,说帅帅死活不去练钢琴。刚一走进钢琴室,看见一个陌生的老师,就他们两个人在一个密闭空间,帅帅就害怕了,开始大哭。钢琴老师怎么说都不行,只好把帅帅送会班里来了。回到班里,帅帅倒是不哭了,一切如常,可是这样不行啊。

简宁放下电话,二话不说就又返回幼儿园。老师把帅帅带出来,跟简宁说,现在还是钢琴课时间,您亲自带着去试试,也许能好点。简宁领着帅帅就往钢琴房走。帅帅乍一看见妈妈,还以为是来接自己的,挺高兴,可一看见钢琴房,帅帅又开始哭。简宁怎么说都没用,所有的好脾气都消失殆尽了,帅帅的哭声还是止不住。简宁把帅帅拉到一个角落里,自己也气得鼓鼓地,对帅帅说:“妈妈说什么你都不听,那你就哭吧,哭个够。”然后,简宁就在一旁看着,帅帅继续哭自己的。

简宁掐着表,二十分,三十分钟,四十分钟,帅帅哭的差不多了,渐渐偃旗息鼓。简宁过来问:“还哭不哭了?”帅帅摇头。简宁说:“现在咱们去参观一下琴房。不是让你练,是让你看。我保证不离开你。”说完,简宁拉着帅帅的手就走。帅帅有点不知所措,可是看看妈妈气呼呼地样子也有点害怕,很机械地跟着妈妈走,小手牢牢攥着简宁的手,都攥出汗了。

琴房里,叮叮咚咚声音一片。简宁抱起帅帅,从门上方的小玻璃窗往里看。每个琴房里都有一个老师和一个小朋友。在一个窗口外,帅帅看见了屋里坐着的小女孩,帅帅喊她:“妞妞!妞妞!”简宁知道了,这是帅帅最喜欢的妞妞。她赶紧见机教育,你看,妞妞每天都来练琴,你和她一起来好不好?老师说了,如果练的好,还有小贴画给你做奖励。你要是再哭的话,妞妞就不理你了,会笑话你胆小,不敢和老师说话。

在苦口婆心地劝说之下,简宁终于把帅帅领进了琴房。简宁告诉帅帅,妞妞就是自己练琴的,妈妈只能站在门外,还要关上门,你要是有事,就到外边来找我。但是如果不找我,老师就会给你奖励。老师赶紧说,没错没错,帅帅要是表现好的话,老师就给你一张最大的贴画。

帅帅乖乖地坐在了琴凳上,简宁跟老师使了个眼色就退到了门外。隔着门,简宁听见老师和帅帅有问有答,帅帅还在老师的引领下第一次碰到了钢琴键……

帅帅的第一节钢琴课上了40分钟,简宁在门外站了40分钟。一个周一的整个上午,简宁就这么奉献给儿子了。不过,看见帅帅从钢琴房里高高兴兴地出来,看见他对自己保证“以后不哭了”,听见老师对帅帅的表扬,简宁想,就这样吧。反正这一辈子都得为他辛苦为他忙了,还在乎这一个上午吗?

十七只有上床

自从和张力有了亲密接触,赵小柔觉得自己和张力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变化。以前两个人独处,赵小柔更像是一个听众,听着张力滔滔不绝地谈天说地。现在的赵小柔找到了平等的感觉,她一下子觉得这个男人不再高大到遥不可及。他是真实的,是有感觉的,不是飘飘在上的。而且现在的赵小柔更有话说了。男女之间从陌生到熟悉,如果仅仅凭借语言的沟通交流,这个时间可能是无限量的。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更长。但是如果先有了肉ti的接触,语言和思想的隔阂就能在瞬间瓦解。两个人都不会再去遮遮掩掩的相互试探,可说敢说的都多了,尤其是对于女性,一旦把身体放开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赵小柔很享受这种感觉。她忽然间明白了《色戒》里的王佳芝。一个怀揣着懵懂信仰的女孩子,稀里糊涂地献了身,但是怎么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汉奸呢?赵小柔看了两遍《色戒》,第一遍,是删节版。赵小柔不理解,觉得他们俩所有的爱情因果都是无厘头的,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理由,那就是因为这个汉奸是梁朝伟。赵小柔相信如今中国的知识女性没人能拒绝梁朝伟。第二遍她看的是全版,看完整了两个人床上的因果,赵小柔也跟着王佳芝一起经历了心灵的煎熬。从被迫到平等再到征服,王佳芝和易先生是灵肉相融了,赵小柔也相信了“性ai”是有道理的。可是,这又是个悖论。就算是动物交配,还得你情我愿呢。不是看见哪个异性都能有上9g的冲动的,还是要先有情感的交流。赵小柔并不保守,可她始终没有遇见自己能让自己献身的人。张力的到来让她把自己彻底打开了。

但这只是赵小柔自己一方的想法。对于张力来说,上9g,只是两个人的情之所至,什么也不代表,只是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跟自己曾经有过关系的女人。他对于赵小柔还和以前一样,甚至联系还不如从前那么密切了,因为书已经出了,签售也做了,宣传也完成了,自己没必要再高频次地见这位女编辑了。当然了,如果女人硬往上贴,自己也没有不笑纳的理由。赵小柔还是很漂亮的,感觉也很好,闷的时候见见,不错。

两个人的想法相距十万八千里,但是并没有就这个事沟通过。赵小柔还一厢情愿地认定自己已经是张力的女朋友了。她喜欢玩不假,可她并不豪放。没有哪个女人不在意自己身体的归属,赵小柔骨子里认定了张力是自己的男朋友,并且是迈向婚姻的那个对象。从张力的别墅回来,赵小柔沉了一天,等待张力打来电话问候她。可是张力没有。又沉了一天,还是没有。第三天,赵小柔沉不住了。这三天她推掉了一切社交活动,打球逛街进夜店,全免了,生怕在噪杂的环境里漏掉了张力的电话。除了上班,就是回家,赵小柔一下子变成了宅女。宅女到了第三天忍不住给张力打了电话,电话里的张力一切如常,还是像往常那样和赵小柔说话。

张力说:“小柔?你好。有事吗?”

赵小柔卡壳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结结巴巴地说:“晚上,晚上你有时间吗?想跟你吃饭。”

张力笑着说:“好啊,你等等,我看一下……嗯,今晚可以,你想吃什么?”

赵小柔觉得张力真是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他应该有啊,怎么能没有呢?他和她的关系不一样了啊。赵小柔说:“吃什么都好,主要是想见见你。”

赵小柔听见了电话那头张力的笑意,几乎没出声,可赵小柔还是感受到了。她敏感地觉得这里面有得意,但是她又不肯相信。她安慰自己,如果张力就是想骗她上9g的话大不用费那么多口舌,一定有很多年轻貌美的女孩上赶着往他身上贴呢。

两个人当晚的那顿饭吃的貌合神离。赵小柔又恢复了沉默,主要是在想心事。但是当张力表达了晚上去他家的邀请之后,赵小柔又毫不犹豫地上车了。她拿不准,是不是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拉紧这个男人,才能明确她想要的关系。张力可以不用声张,毕竟,自从《天下讲坛》以后,张力已经成了全国的名人,这个时候走进他,会让人说自己目的不纯的。但是张力一定要明白她的想法,她什么也不要,要的是他的人。

这个晚上又是情景再现。唯一不同的是赵小柔在激情中保持着清醒。在张力完成工作量之后,略带疲惫地趴在她身上的时候,赵小柔不失时机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张力,现在我是你女朋友吗?”

张力闭着眼睛,还没从刚才的激情中享受完,听见这个问题,脸上呈现出了笑意,这个笑意里有点轻视,被黑暗中的赵小柔察觉到了。张力说:“小柔,咱们都是成年人,能不能自然一些?”

赵小柔不明白,都这样了,还怎么“自然”啊?

赵小柔说:“我只是想弄清楚,咱们俩的的关系是什么?”

张力很肯定地回答:“当然是朋友了!”

赵小柔翻身坐起,自然地把被子加到腋下,很认真地问:“什么朋友?”

张力睁开眼睛看着她:“小柔,你想说什么?”

赵小柔说:“我想问。张力你是我男朋友吗?”

张力抑制不住地笑起来,说:“小柔,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一定要当谁的女朋友吗?我们这样很开心。你寂寞了可以找我,我寂寞了可以找你。你和那些恨嫁的女人不一样,你自立,你独立,你干嘛要依附在男人身上?就因为我们做了爱?”

赵小柔无法回答张力的问题,面对这个男人,她完全失掉了往日的泼辣,她甚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哭。她呢喃地说:“我们这样又算什么呢?”

张力把手放在赵小柔的肩上,享受着她滑嫩的肌肤,很抒情地告诉她:“张小娴写过一篇文章,叫做《可以拥抱的朋友》。我们就是这样不好吗?”

赵小柔破釜沉舟地说:“那要是以后我嫁人了呢?”

张力的手更加放肆地在赵小柔身上游移:“那是你的自由。你如果有一天不再想见我,我肯定不反对;但是如果你想一直和我保持,我会很乐意!小柔,我愿意当你一辈子的朋友,等算你白苍苍、子孙满堂,我也愿意。”

如果这句话说在两个人上9g前,赵小柔一定又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了。可惜,这句话是说在了上9g后,时间地点都不对,赵小柔真是欲哭无泪。更让她愤怒的是,张力又找补了一句:“小柔,有些女孩子就想拿上9g当要挟,以为一旦上了床,就要别人为她负责。我相信你不会这样,要不,我要看轻你了。”

赵小柔心想,为了不让你看轻我,我还是走吧。她没再说什么,利索地穿上衣服下床。张力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臂,问:“这么晚了,你要回去吗?”

赵小柔已经恢复了理智,她悄悄擦去了涌出的眼泪,很常态地说:“明天一早还有会,我早点走比较好。”

张力没有下床的意思,说:“那你走到大门口,可以找保安帮你叫车。他们那有叫车电话。”

赵小柔说:“谢了。我自己搞的定。”

秋天的夜晚,天已经很凉了。为了和张力今天的见面,赵小柔特地穿了一件轻薄的真丝裙子。如今走在清冷的夜里,那层真丝仿佛无物,身上几乎有一丝不挂的感觉。赵小柔觉得自己和这件裙子一样轻薄,无来由地,完事之后还要像怨妇一样讨要名分。她越想越委屈,觉得自己真的很像张力说的那样,想以上9g做要挟。自己什么时候沦落成这样了呢?

她形单影只地走出大门。别墅区里繁花似锦,出了门,荒芜一片。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什么能叫车的保安,她也不想。她踩着5厘米的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高路的方向走。她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受到的惩罚。她甚至想,如果现在突然窜出什么坏人把自己怎么样了,也是活该,谁让长到这么大,还看不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