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林似笑非笑地敛目,端了杯冰镇过的梅子酿细品。
沈瑜林今日朝会上听闻圣上令永宁王彻查江南盐政之事还曾松了口气,谁知刚回府便被告知自己也要随行
姬谦忽道:“去看花灯?”
赵嫣然疑道:“你不就是个将军么?”
梧桐院里虽亮着,却没有人,沈瑜林取了桌上那盏明瓦灯,对门口的姬谦道:“世子的房间在书房隔壁,瑜林为王爷引路。”
沈瑜林笑道:“我最厌这等后宅手段,却是叫陈叔和笑之看笑话了。”
探春脸色一白,强笑道:“娘娘探春是事出有因,急着去寻太太”
眼前的少年语冷淡,凤目生威,偏那精致的脸庞在鲜红耀眼的状元官服映衬下,生生带出几分华美妖娆来。
苏明音又道:“父亲本是极爱惜这人才华的,只是那日见了人便觉他轻佻,很是不喜。”
说着收了试题,封在案档里,拦了身后巡卫,亲手为沈瑜林开了栅栏。
很乖的姬元亦:“”
姬元亦撇嘴,又靠回椅子上,“这位置可是块烫手山芋,父王你竟也敢接下。”
今上中宫无后,诸皇子均是庶出,尊宫里各位娘娘声庶母,这也罢了。这王府里既有了明堂正道的继承人,扯出这说法来恶心谁呢?
这人也出身寒门,少时学业平平,直至入仕才渐露头角,他于刑讯断案之事上天资别具,后任刑部尚书,官声极好。
姬谦看他一双凤眼圆滚滚地瞪着,霎是可爱,不由揉了揉他顶,道:“若是他觉得没脸见人,直接躲了又如何?”
那官员名叫贾雨村,很巧,也姓贾,却和贾家八竿子也打不着,出身同于尚清差不多,却极善钻营。
苏明音只有呵呵地笑。
这是面子问题。
他虽对女子仍有些介意,不过不打紧,他又不是贪花好色的,也未想过纳妾,将人娶回来,若对了缘分便爱重着,若看不上眼便敬重着,如此便好。
陈延青又狠狠一拳打在贾宝玉眼眶上,心中恶气方散了不少,见无人注意,他将那披风团了团,塞进巷角的破洞里,又堵上些灰灰白白的脏雪,揪起贾宝玉,一路拖到街上,丢在那间胭脂坊门口,扬长而去。
纪瑜林有些心下惊疑,耳畔却听得一清越男声缓缓道:“汝本冥府判官,而今历劫千载不洗凡心,带累阎君滞留人间不返。然冥界不可无主,此番汝若寻回阎君,本司便允你二人将功补过,不再追究。”
立时却又有一道黑影现身,直擒他后心,沈瑜林反手一挡,那小孩却趁机挣脱开去,跑向原先那黑影。
用了膳,被撇去油的汤已微冷,舀了半勺,他眉心微皱,果然有些腥了。
被他眼底锋芒一慑,卫若兰一怔,强笑道:“男儿爱烈酒本是人之常”
另一个清俊些的护卫道:“你是好心,可里头人是分不清的,上次的印子还没消,这回又想送命么?”
沈瑜林从赵老爹那听了个大概,细一推测便明了原委。
与此同时,他却是忽然感受到了这个朝代的真实。
沈瑜林眉头一挑,“哦?”
那时他大势初成,面对满朝缄默,心中惟有志得意满。
贾环撇过头去,不过耳根有点红,故意大声道:“姨娘说了,燕窝有什么好的,黏腻腻的,还是鸟口水,脏死了!”
贾环小心翼翼接过侍女端上的茶,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晕红,低低道了声”多谢姑娘了”,惹得侍女几声轻笑。
“我喜欢她。”
贾环虽心中烦恼,笔下却是不停,一本妙法莲华经翻来覆去默了无数遍。
“不是要说林如海么?”沈瑜林面朝里墙,闷闷出声。
姬谦黑眸略弯。
“那时林如海大抵也是你这么个年纪,只是他性子极傲,狠狠地回绝了”
“后来,父皇允了他外放,谁知就在离京前几日,林如海自去了贾国公府聘了代善公嫡女父皇震怒”
“巡盐御史自古做上四五年已是顶天了,如他这般做了十几年的”
姬谦正缓缓说着,忽听一道轻微的低泣声自身侧传来,他一惊,忙扳过沈瑜林双肩,只见少年眼角微红,白日里那双神采熠熠的凤目渐渐黯淡下来。
“莫哭,怎么了?”姬谦忙道。
沈瑜林咬了咬唇,忽然扑进了姬谦怀里,低低道:“瑜林不要做林如海”
竟是被吓着了么?也是,这少年年岁尚小,同他说这些做什么。
姬谦松了口气,柔声哄道:“我不是父皇,若你日后改变主意欲娶妻生子,我也不会逼你。”
沈瑜林头埋在他胸前,平静的目光微有悸动,仍低低道:“我只想做官。”
姬谦无奈哄道:“好,做官,做官,莫哭了。”
沈瑜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正想抽身,腰却被揽住了,他微微挣动几下,却听上头姬谦浅笑道:“你方才吓着我了。”
沈瑜林耳根一热,羞恼道:“明明是你作弄我!”
姬谦用脸颊蹭了蹭他干透的顶,低笑道:“不是你要听的么?”
沈瑜林撇头,不说话了。
姬谦见他双颊晕红,凤眼水亮,心中喜欢,不知怎的在他颊边轻啄了一记。
二人都怔住了。
入夜,沈瑜林与姬谦背靠着背,俱是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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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举之事事关重大,姬谦亲自拟了章程,觉沈瑜林提出的这套制度竟很是完善,若非有好几处与大晋现状不符的,简直可以立即实行。
要不是因为此事是由他提起的话头,他还真不敢相信这竟是由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想出的。
许文琅见姬谦眼下青黑,抿了抿唇道:“此事不急,主公不妨歇息歇息?”
姬谦如何不知昨日之事是他捣的鬼?知道许文琅必是想歪了,也不去管他,道:“此事本王已有打算,你且去准备下午微服事宜。”
许文琅无奈,只好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