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雨潇的眼皮微微一动,浓密秀长的睫毛跟着轻轻颤了两颤,却并没有睁开眼睛。喃喃道:“阿嫂说,花烛之期,阿兄比虎狼还要危险。”

“小郎君要跟着大郎君去拜谢昨日来的宾客,料着这般时候是回不来的。请娘子自行用膳。”芳儿说着,拿过银箸递给庄雨潇,又盛了索饼,拿过小瓷碟布菜。

“婢子芳儿,这是梅蕊、夏菱、红杏。”为的年长一些,名唤芳儿的侍女连忙回答。

持续了几天的喧闹,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青帐外,只剩下满树盛开的桃花在星光下,默默挥洒着馥郁的芳菲。

庄雨潇在裴氏和兰氏的陪同下,被冰琴、霜琴搀扶着款款走进青帐。跟着前来观礼的人也纷纷用了进来。一时间,帐外鼓乐喧嚣;帐内人声噪杂,好不热闹。

奠雁礼毕,罗成缓缓起身;侍女扶起庄雨潇,一同走出正堂,来到偏厅拜辞庄毅夫妇。

“多劳动问,安泰,安泰。天色不早,我等身负要事,请诸位娘子开门放行。”杜文忠请求道。

庄雨潇含羞垂。裴氏扶着她在床边坐下,命冰琴为她换上云头如意鞋。

庄雨潇看绣囊的花样十分眼熟,连忙抬手要抢。兰氏笑道:“妹妹不是不要吗?”庄雨潇连忙含羞说:“好嫂嫂,给我吧。”兰氏这才把手里的画绢递给庄雨潇,“妹妹打开看看。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罗郎子不仅武艺群,文采还了得呢。”

秦王妃笑着说:“我和你父亲年岁都大了,只盼着你跟进完婚,我们也好了却一桩心愿。可是,只要和你说起你的婚事,你就百般推脱,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庄家的女孩儿还如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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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罗成让庄雨潇安心歇着,听着外边的动静到底放心不下。庄雨潇走到帐门口,悄悄掀起一边帐门向外面看去。借着火把的光亮只看见远处人来人往,抬着一具具不知是死者的尸体,还是伤者往营外走去,又有人往地上铺着厚厚的黄土。浓重的血腥味道飘散在夜空中,诉说着方才战况的惨烈。

此时,营里已经乱作一团。一簇簇火把火光闪耀;一声声呐喊声嘶力竭;受伤者凄惨的**声;兵刃相交之声,划破夜空分外凄厉。各种声音搅在一起,令人闻之丧胆。声音由远及近,由低到高。再由近及远,由高到低,渐渐平静下来。

罗成率领的一行车马便是在这样的时刻,走近这一片密林。7788小说网7788xīaoshuo。

“然郎!觉得怎样?”杜文忠一面命人拿过锦衾给他盖在身上,一面关切地问道。

罗成摆手,命孙智下去。又看了看杜文忠和张公瑾、白显道,“看来我们这一路上不会无趣了。你们也去歇息吧,传话下去,让众人各自谨慎。”

张公瑾不解道:“一个被圈禁的蜀王,怎么会和游侠儿之流有牵扯?”

罗成又说了几句闲话,见庄雨潇面现倦色,便起身说道:“累了一天了,阿潇早点儿安歇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愚兄告辞了!”

罗成蹙眉看着驿卒端来的温水,微不可查地一皱眉。驿长看见连忙笑道:“请燕公放心,这水是极干净的。方才来知会卑职的甲士已经说了燕公的喜恶,这都是按照燕公的喜恶安排的。”

罗成看着庄毅脸上浓浓的不舍,心里也不禁酸楚起来。连忙正色说道:“请外父、外母放心!既然阿潇嫁入罗氏,和小婿结成百年之好。那阿潇便是罗氏的女儿,是和小婿共守白头的妻。小婿自然不会薄待阿潇,做出让阿潇伤心的事情。”

庄雨潇听说庄毅已经凑请致仕,高悬的心才放下了一些。“父亲致仕也好。如今天下风尘四起,适逢乱世,似父亲这样的文职官员能保住家族安宁就难得了。只要父母安宁康泰,阿潇才可放心。”

裴氏应着,打走了侍婢。唤来自己的两个女儿,和云琴等人为庄雨潇整理行装。众人领命,各自去忙。

翁婿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庄毅起身离去,回内宅歇息。

“外父!看来,我们更要多加小心了。”罗成向庄毅说道。

冰琴见庄雨潇沉吟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眨眨眼,问道:“罗郎子来了,小娘子不高兴吗?”

罗成含笑道:“女儿家是上苍造物的精华,合该就是天生被宠爱的。难得她能保留着那份童真,女儿家世故了便如失去光彩的珍珠,和死鱼眼有何区别?”

送走陶德修,庄毅领着罗成回到书房。

罗成拈了一个蜜饯红枣放进嘴里。朱红的双唇微动,枣核便已经含在唇边。身旁的侍童连忙将案上的小磁碟捧道他的面前。罗成优雅的吐出枣核,接过侍童手里的巾子轻轻擦拭嘴角,“怎么?陶内监不相信阿潇已经许配给我了?”

庄毅不觉心内一惊,暗暗咬牙令自己稳住心神,赔笑说道:“小女已经许了人家,不日便要完婚。已经不是闺中室女了,怎能以有夫之身入宫?岂不玷污了皇家威严?”

说话间,内侍回禀筵席好了,请言太妃和众宫妃、命妇就座开宴。言太妃起身笑道:“圣人不在京里,凡事能节俭就节俭一些吧,你们别见笑。”说着,扶着宫婢的手走出寝宫。众宫妃、命妇连忙趋步跟着。

庄毅因挂着庄雨潇的亲事,又无外事,因此便没有出去。晚饭后悠闲地坐在铺着锦袱的坐榻上,捻着碟子里的杏仁来吃。

罗成听完,有一再道谢。“庄叔父果然是仔细的人。如今事在紧急,也说不得匆忙不匆忙了。既然是父亲托付给了兄长,凡事就请兄长多多费心了。兄长觉得妥当就行,我并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