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一直拈髯冷眼看着宇文五郎向罗成邀舞,作为东道主人却并没有开口阻拦。今天邀请这些人来赴宴不过是摸摸他们的底细罢了,没必要牵扯到他们的纠葛中。见罗成让自己做见证,不能再装聋作哑,只好含笑说道:“好啊!某就为你们做这个见证。”

罗成淡淡地扫了众宾客一眼,微微颔,也起身回了礼,“诸位郎君安好!”李渊等他们双方见过礼,方才出言请众宾客落座。又命侍从排宴,又命呼唤擅长歌舞的艺妓娘子前来陪客佐酒。

罗成向杜文忠等人一点头,跟着李府主事走进唐国公府。杜文忠曾经来过两次,倒也不算陌生。罗成却是初次前来,只拿眼四处扫视一遍,便从容地跟着李府主事沿着甬路,穿过几道回廊,来到设宴的后园花厅。远远就见后园里花灯琳琅,火树绚烂。步步张灯,处处结彩,果然是佳节氛围。花厅里更是冠带飘飘,衣袖抚风。彼此介绍声,客套寒暄声不绝于耳。

罗成听庄金梁说出如此莽撞的话,不由失笑。摇头道:“不可!自古非六礼不成婚姻。小弟不想它日有人议论贤妹嫁入罗门六礼不全。”

罗成微微笑了笑,说道:“报恶疾?皇家的医师是摆设吗?叔父确定能买通择选的医师帮着作弊?”

罗成看了他们一眼,半晌方说道:“此地多事,我们该择日回涿郡了。”

庄毅沉思片刻,点头同意,“也好!金梁,你就去馆驿见见罗成,问问他对此事是何意思。回来之后,我们再下定夺。”

庄金梁自是知道父亲的担心的,沉思片刻,说道:“父亲!听一听他说些什么吧。”

庄雨潇知她话里打着埋伏,便不接她的话茬,转了话题,笑道:“那日去庙里我可是为阿嫂求子了。阿嫂不要令妹妹失望才好。”

杜文忠闻言不觉大喜,笑道:“这可好了,总算没有辜负大王一番嘱托。我明天便去李府探听一下庄家的意思。若是庄家也如意,便可请李唐公周全这门亲事了。”

岁月如梭,转眼已是数年的光景了。红绿相映的石榴树下那一袭艳红的裙裾;朱廊下那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雪地长亭前哭红的脸庞……却一直留在罗成心底不曾淡去。如今忆起,不觉倍感亲切,使他如画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庄毅夫妇见他们不若刚刚重逢时那般生疏,便笑着回忆起往日在涿郡他们一同玩耍时的小小趣事。说得庄雨潇含羞垂眉,说得罗成俊颜泛红。花厅之中盈满欢声笑语,一派欢乐祥和。

“哦!”言夫人笑道:“贤侄乃是人中龙凤,不仅品貌双全,又是王府世子,公爵加身。想必有不少闺中长女久生向慕之心,许多仕宦大家多有攀高之意。贤侄为何年逾十七岁尚且不曾婚配啊?”

罗成却并没有为自己的功成名就而自喜。他心中始终不能忘记的是远隔千山的庄雨潇。每每闲暇之时,便对着庄雨潇所赠的芍药花,长命缕回忆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将那昔日的情义埋在心底,任其随着岁月酵酝酿,直到溢满胸怀。

呆立半晌,自觉无趣,低低叹息一声,返身回到房里。冰琴见她有些失魂落魄,连忙问道:“小娘子!今天是怎么了?从街上回来就失魂落魄的。莫不是在街上看见什么了?”

话已至此,兰氏不好再说什么了。沉吟半晌,忽然说道:“说不定今日街上遇见的小郎君便是罗成呢!”

罗成从侍婢手中拿过一方帕子,轻轻给庄雨潇擦拭着满脸的泪水,用自己温热的小手贴着庄雨潇的脸颊为她取暖。许诺道:“阿潇尽可放心,我一定会去看望阿潇的。如果那时阿潇还愿意,我就将阿潇接回涿郡,让阿潇天天看着我。”

十月十六,庄毅夫妇携子女入京的长行之期。

“傻阿潇!你只管跟着叔父进京,等过几年我长大一些了,便去京城看你。如何?”罗成小大人似的劝慰庄雨潇,惹得秦王妃和言夫人欣然失笑。

午后的阳光格外明媚,将窗前的花影斜映于室内,艾草的余香缭绕满室。

此时,芍药的花季已过,这里的花朵却依旧娇艳欲滴,仿佛刚刚从枝头采摘下来的一样。

“还有?”罗成略一迟愣,这才想起前两答应了庄雨潇今天要让她为自己系上长命缕的。想起刚才庄雨潇的自语,便知是为此了,连忙笑道:“好阿潇,我可没有失信。我今天并没有让任何人系上长命缕,只等妹妹来给我系上呢。”

“我用袖箭打它的眼睛,不料它这般不禁打,便死了。”罗成一边说着,一边围着猛虎转了一圈儿,“这虎皮倒是上品,可以给父亲做一幅坐褥。”

那榻上坐的正是罗艺的嫡妻秦蕊珠。秦王妃正和前来道贺的命妇们说话,见言夫人携女而来,从容地从榻上站起来,笑道:“我正说你们还不来呢,可巧就来了。”言夫人敛衽,道:“何尝不是想早些来呢。只是,三子偶有微恙,故而来迟了一些。阿潇为此好生和我计较呢。”

兰氏的话还未说完,庄雨潇早已绯红了双颊,嗔道:“嫂嫂休要混说!女儿婚事自有父母主张,焉有女孩儿家自己提起的道理。”

裴历见那小郎君望着自家小娘子的背影欲言又止,心里便已生出几分不耐。心道:“枉这小郎君生了一副无人可及的好皮囊,竟也不过是登徒子之流。”心下不耐,便忘了兰氏交代的要探问那少年姓名之事。向少年施了一礼,转身命侍从引路,奴婢上车,护着自家小娘子寻路回府去了。

裴历分开人群走进去的时候,宇文府里的人正叫嚷着要将那少年捉来捆打。白衣少年剑眉紧蹙,满脸不耐,隐隐有怒气随时爆似的。

少年所到之处,行者纷纷停步转,长者捻须含笑;幼者张口痴愣;更有少妇长女含羞带怯悄悄注目,周遭或高或低响起一片啧啧赞慕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