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昶未必有胜算,不必你亲自动手。”宋嘉平沉默了好一会,道,“贵妃母子不是在侍疾么?”

内监摇头示意难办:“陛下召了贵妃和七皇子陪着呢,谁也不让见。”

他从身后拿出一袋莲蓉酥:“昨日买的,脚程慢,也不知还新鲜不。”

潘成应下,到外殿吩咐人去请刘昶。

他停了下,才接道:“如果你还没忘当年那事的话。”

周遭骂声四起,那纨绔忽然拍了拍巴掌:“姑娘说得好,尔等刁民!”

底下有沉不住气的,为首那位先阻了他,道:“卸磨杀驴的事上头做了不少,如今我等若点了头,日后大人若是过河拆桥,置我等于何地?”

他语气冷漠,惹得孙乾浑身一颤,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去:“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狠?”

兵贵神速,沈度交代了不过一刻钟,送孙乾出门:“夜间急速行军,有劳将军了。还请将军务必尽快,东西下官都已备好了,只等将军就位。”

于是,她起身,从背后抱住他,答了一个“好”字。

吻与抱他们已重复了太多次,情绪也已足够,她抚上他的背,他也不再酝酿,直入主题。

宋宜看了好半天,笑得身子发抖,沈度默默将手微微松了松。这小伎俩不管他使多少次,她都必然中招,果然,宋宜还是吓得一哆嗦,立刻抱住了他脖子,但她手里那枝兔子糖人也顺利沾上了他发冠。

沈度带她上马,到了南坡,又将她背至那处竹林。

沈度一怔,好半会才适应了这新称呼,问:“能喝多少?”

可他好似全无怨怼,也从未惦记过那些原本拥有的东西,只是冷静地守着心中最后一丝执念。

宋宜命灵芝回去,命人给他端了碗药,他声音哑得生涩,她听着心里难受。

刘昶哑口无言,沉默半晌,有些不死心地问:“可他今日不也没站出来,你又如何瞧得上他?”

沈度被褚彧明拉着灌酒的时候,宋宜换了宫装,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天际,到夜里,这下了一天一宿的雨总算停了下来,地上还散着湿气,空气中漂浮着泥土的腥味和新生的闷热,她叹了口气:“这雨还没下完呢。”

她今日并未淋到什么雨,虽然雨势急,一眨眼就将她浇了个透,但宋珩来得及时,宋嘉平也赶回来得很快,时间短暂,她回来泡了个澡,又喝了些药,夜里竟然没有受寒的迹象。灵芝前半夜不敢睡,一直盯着,就怕她夜里又烧起来,好在一直没事,也就放下心来,回了外间睡下。

灵芝先是错愕,随即又淡定下来,扳着手指头数:“有才气,生得俊,心思缜密,有担当,一身浩然正气……是县主一眼就会很喜欢的类型啊。”

已到后半夜了,院中的灯却并未全部熄灭,但她也不是来找宋珏的,干脆视而不见,悄悄溜进了他的书房。宋珏自幼不肯同宋嘉平学上一招半式,大半数的时间都花在读书上,藏书自然是府上最丰富的。宋宜这次的目标却不是她平素爱偷偷摸摸拿来打发时间的志异,而是径直走向了本朝史册。

沈度心一软,敛下今日诸多事情带来的百般情绪,将她搂紧了些。她轻轻靠在他肩上,忽地安了心,觉得脚总算踏上了实地。她鼻尖莫名有些发酸,泪珠蓦然就要往下滑,她赶紧伸手去擦了擦,然后装作无事抱紧了他,将这点小动作掩了过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昶未去请这道旨意,但好几年未参加狩猎的燕帝这次心血来潮,召了公卿子弟一并前去,宋珩闲着没事被他哥逼到北衙当值去了,刘盈来寻他扑了个空,好说歹说要将宋宜一并拉上,说是今年人多,凑个热闹。自上次事后,她和刘盈的关系终究有些微妙,如今刘盈盛情难却,似心无芥蒂,她也不好拂了面,只得应下。

宋宜先是一噘嘴,尔后又轻轻笑了,“同你在一块儿,总是格外安心。哪还用得着好好走路?”

宋珩应下,他这才转身走了,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问:“长平方才说陛下对贵妃动了怒?”

他话还没说完,沈度已经顺着游廊走远了,他到前厅,自然有小厮迎上来给他引路,到会客厅,宋嘉平正坐在案前翻一本旧册,黄纸破败,似乎风一吹就要散了,他却看得认真,沈度冲他行了个大礼,他头也没抬,“上门做客,连大门都不知道走?”

他话没说完,燕帝阻了他,“禁令都除了,什么罪名不罪名,你可别越老越活回去了,同北衙那群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蠢货一样。”

她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梅姝懿赶紧迎上来,她只好招呼了声:“嫂嫂怎来了?侄儿好些了么?”

宋嘉平叩首,“臣愿代女受过。”

宋宜却狠了心,微微垂眼,“你走吧。事已至此,我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你我都不在殿上,谁知圣上是不是已下了旨意。”

沈度垂了眼,她现下这副模样实在是狼狈得紧,比当日入京路上甚至那晚在北衙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他想的却是,若无十四年前那档子事,兴许他当真会将她看作一个小妹妹,尽力护她周全,兴许还真会和宋珏一同送她风光大嫁。

“还真是谢大人提点了。”宋宜冷笑了声,“大人可得感激感激这不能提的皇子夺位,否则大人一介八品小官,哪里来的资格上九华殿,更能得圣上几分青睐?”

“谢什么谢。”褚彧明摆了摆手,“一头是陛下忌惮,再不济也就是赏我一把虎头铡,一头是让你爹留着条命同我斗法,我都这把年纪的人了,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怕什么,当然选后者。”

门阖上,沈度再去看宋宜,颇有几分心虚。他当日也并非存心要如此行事,不过偶然见她这丫鬟还算机灵,又一心为主,才存了将计就计让灵芝去打探点消息的心思。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打趣的意味,可偏偏语气却十分认真。

文缨耐着性子解释:“陛下不知孕中女子金贵。身子再弱些的,孩子保不住也不是不可能。”

第22章

“你和孺鹤是故交,朕下了狠手,你心有不满,朕不怪你。”

潘成恭谨回禀道:“回陛下,无人认罪。”

周谨后觉后觉地明白过来,问:“让我去拿御史台的人?”

宋宜不愿他瞧见她如今这般狼狈模样,往墙边走了几步,将身子背向他,“不必了,左右不过些小伤,不碍事。此地危险,大人请回吧。”

梅姝懿回神,“已有六月了。文嘉你也别怪官人,他本想团年的时候再告诉你们,让你们高兴高兴。”

听刘盈没有反对,方才架在宋珩脖子上的剑便尽数收了回去,宋宜上前将他拽了起来,喝他:“端王女儿长平郡主,行大礼,道歉,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圣贤书当真白读了?”

她还在走神,马车已经蹿出去老远,她回过神来,以为又是上次的招数,掀开前边的帘子,这次却看到了沈度的背影。他依然不搭理她,宋宜只好乖乖坐回原位,再回望方才马车所停之地,已是一片乱箭。

“爹,你误会了。”宋宜脸蛋被火烘得红通通的,“这种时刻,女儿怎么会想这种事?”

到底还得进了京,才能知道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宋宜被他逗笑,“不正经,别老说些不吉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