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容芷噗嗤一声笑出来。“嫂子莫不是逗我开心吧?您见多识广,倒是跟我说一说,可是有谁家纳妾是给了两千两的?”

他还是喜欢她原来嚣张地喊他阿澈时的样子……那么的眉飞色舞。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好。

“都招认了。”安延增鄙夷道,“这赵姨娘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先前在落影轩搜出香料,她还矢口否认,称是被人栽赃陷害,直到后来老爷把她兄弟也拿了来……人证物证俱在,这才不得不招认了。”

商人最是重利,千辛万苦买回的奇花异草不拿来出售却留着自用……除了可以赚取更大的利润,她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大夫人点点头,“你能想得开就再好不过了……”又见外头陆陆续续有宾客进来,便不再寻了她说话。

杜容芷一愣,面露难色,“母亲,儿媳长这么大,还从没抱过孩子呢。”有心想要推拒。

韩春生规规矩矩地给她行了礼,又指着地上跪着的少年,“这是小的的儿子,叫宗浩……”

杜容芷面上迟疑道,“真的么?”眼睛迅速往下瞥了一眼,找准了位置,身子一边往下撤,嘴上却道,“我不信,你肯定骗我的……”

丫头们次第端了晚膳上来,珍珠丸子,茄汁豆腐,清蒸鲈鱼,笋尖海带老鸭汤,几碟当下的时令蔬菜……还有一壶酒。

“当真?”安嬷嬷眼睛一亮,随即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想起今天在马车上做的决定……杜容芷脚下的步子不觉放慢了几分。

她从来没想过……当初母亲的死竟然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杜老爷神色郑重地坐直了身子,“你说。”

那时她因为好奇,曾让铺子里的掌柜弄了一盒。那气息果然十分的清淡,即便凑近了也只能勉强闻个大概,若掺杂在其他胭脂香味里,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要不是她前世瞎了眼睛,听觉和嗅觉都变得异常灵敏,只怕也分辨不出,赵姨娘举手投足间身上清新的茉莉花香之中还带了股似有似无的特别馨香……

杜容芷缓缓放下茶碗,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天真地问,“母亲刚才说这几日胃口不好……可找太医来看过了么?太医怎么说?给母亲写了开胃的方子没有?”

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宋子循面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闻言忙道,“岳父大人言重了。容芷温婉大方,进退得宜,家中长辈们都十分喜欢她。”

还好今早上瞧着一切如常……宋子循余光扫了眼正对镜梳妆的杜容芷。

他尽量让自己吻得轻柔。

从前每每陪着姑娘去找大少爷,自己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唯恐被姑娘看出端倪,再到后来定下她陪着姑娘嫁过来,她虽也憧憬过有朝一日……可也不过是想想罢了。

“你也不用安慰我,”杜容芷自嘲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他打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我,如今娶了我进门,自然就越发不耐烦回来了。”说完也不再说话,只默默捏着帕子坐在那儿垂泪。

可就是这么个被她嫌一身酸腐,不知变通的老实人,却在她被关进偏院,又被大夫人夺权后,偷偷打点了宋家的下人,每月按时送银子进来接济她……

是记忆中那个光风霁月,爽朗热情的率直少年;是那个一起下水摸鱼,一起上树掏鸟窝,有福同享,有难他扛的好哥们;更是那个……因害她眼盲,从此自责愧疚一蹶不振,最终坠马身亡的可怜人……

“母亲说的是。”下首坐着的年轻夫人柔声笑道。她穿了件丁香色折枝花褙子,肌肤莹白,眉目精致,笑容温婉,眼波流转间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韵味,正是宋国公的续弦大夫人沈氏。

杜容芷端坐在梳妆台前,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黄花梨匣子里的首饰,目光却透过铜镜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也是第一次,他动手打了她。

屋外嬷嬷的话语断断续续传到耳朵里,两世的记忆纠缠在一起……杜容芷强打起精神,“谁叫你欺负我……”只说了一句,从前所有的屈辱,怨恨,痛苦,绝望,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缺口,眼泪就跟决了堤的洪水似的倾泻而出,她抽泣道,“嬷嬷原是说……你什么都懂,我只管闭着眼往床上一躺,剩下的你来就行了……谁知你竟弄得人家这样疼……可见……可见你心里根本一点都不爱惜我!”说着,又呜呜呜哭了起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杜容芷强撑着一口气,伸手死死拽着她的衣袖。“我肚子里的是国公府的嫡孙,是他的嫡子!你……你怎么敢……”

“当心!”

可她那时……也确实太蠢了。

杜容芷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相信她?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今生相信她,还是前世就相信她?如果信她,为什么还会那样对她,为什么还会任由傅静柔屡次三番地设计她,最后连他们的孩子都惨死在她的手里?

他就是这么相信她的?!

她怔怔得甚至忘了反应。

宋子循的吻却落下来,“别哭……”他在耳边低声呢喃。“若是委屈,就跟我说。”

她哭了么?

杜容芷恍惚地想。

为谁哭呢?

为她自己么?为了那个蠢了一辈子,追逐了这个冷心冷肺的男人一辈子的自己么?

他的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

他对她这个样子总是没法抗拒的……像个走投无路的小兽,可怜得不行。

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唇瓣……她挣扎着侧开脸,他不甘心地追上去,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她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双手无力地抵住他的胸膛,哭着控诉,“我就是委屈,就是吃醋了……你欺负我!”

“不会……我怎么会呢?”他蛊惑着,把她拦腰抱起,往床榻上走去。

杜容芷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其实两人到了今天这一步,早就回不了头了……

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