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第一个受不了,爬起来往前冲,却被副将追上按住,一个趔趄重重摔到地上,他的样子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他仍挣扎着朝芳洲爬去,边爬边嘶吼——
白泽若无其事地揪了一下鼻子,用衣袖囫囵擦了一把,不再犹豫,迎头而上,与高阿朵缠斗在一起。
刘炽不再看她,将方才跟她说的话又对云梦说了一遍。
顶着满朝文武和亲压力,天子亲自监粮监马,为战事补给劳心劳力;赵破虏率领七路大军,吸引、牵制匈奴左贤王部主力,为河西之战提供侧翼支持;魏无恙更是一路翻山越岭,转战数日,寻找浑邪王和休屠王踪迹,与敌近身肉搏,无数将士命殒边疆,鲜血染红了半边天空。
“无恙!”芳洲无意识地呢喃。
陷入情网的女郎竹筒倒豆,将采莲女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男人。
芳洲呛得小脸通红。她一直知道本朝民风开放,三月三还有“一夕之欢”的习俗,但没想到开放到如斯地步,已婚女子说起荤话来,简直油盐不忌,不输男子。
“呆子,”芳洲羞得低下头,不敢看一旁笑得意味深长的张宝,娇嗔道,“这是在外面,你说话也不知道收敛些。”
云梦挑眉,冷冷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待沉浸在甜蜜中的芳洲反应过来时,她的唇已被人堵了个严严实实。她抡起粉拳捶他后背,却被他抓住两条胳膊圈到他脖子上,他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撑着她的头,与她吻得忘情,难舍难分。
“你混蛋,要吠到别处吠去,我不想听你乱咬一通。”
“这个……”郝贤被问住了。
“你不答应,我就不说。”她开始耍赖。
惠帝心情好,看后宫诸人就觉得顺眼不少,初一众夫人来拜见张皇后时,他居然也现身了。这还是送走姬太后,刘炽首次出现在后宫,一个对生母都这么冷酷无情的人,照说应被众人敬而远之才是,但事实正好相反。
拜姬嬿所赐,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宣室,芳洲深吸一口气,将心一横,点燃了殿中幔帐。火烧得很快,不过片刻就冲到屋顶,冒出阵阵青烟,宫墙外终于有了响动,脚步声、呐喊声不绝于耳。
她走后没多久蓇蓉出现在室内:“果真如皇后所料,她去碧霄宫了。”
刘炽脸色极为难看,将所有侍医叫过来重新诊治,得到的结论大同小异,他一脚踹翻御案,阴鸷冰冷的眸子扫过殿上诸人,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三公缩着脖子不敢与他目光相触,杜仲更不用说,低着头佝偻着腰身,恨不能立地消失。
“你也听到了,刚才众夫人都说她既蠢又贪,我不过
他本就对魏无恙钦佩有加,又听芳洲说了他们在阳陵的事,再加上太皇太后懿旨,对他与芳洲是一百个乐见其成。
害怕被芳洲察觉,他连忙轻轻推开她,顾左右而言他:“腓腓,你说咱们要怎么出去?”
陆吾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嗤道,这个女人也不是完全一无可取,能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也是种本事。
事情还得从上个月说起,当时他带着一队人马去侦察河西地形。返程的时候,误入祁连山脚下、嘉峪关以西一个叫黑山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大湖,在一条赫红色的山脉下四周全是戈壁,只有这一片蔚蓝色水域,绿树红花,水肥草美,野马成群。
“知错了就到殿门口罚跪吧。”她抛下轻飘飘的一句,想看看她会怎么接招。若是个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正好让她尝尝她大母当年最喜欢的招术。
她无声地哭了。
祝余不管他怎么想,冷冷道:“翁主说,逸侯要是再不把白泽调回她身边,她就弃车步行。”
自己做的事还好意思问,芳洲挥着小拳头冲到他面前,还没开口就捂着肚子笑开了。
建元十二年,惠帝在方圆的建议下,改翌年年号为“云光”。
陆吾不由自主地后腿一步,心上仿佛漏了个洞,凉气一寸一寸灌进来,他却无能为力。
陆吾缓缓转过身,直视面前望之如二十许的丽人,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若早出声,太后就舍得从梳妆镜前起身了?”
刘炽心中一惊,还未开口就听一人抢先问道:“王卿,敢问临江王情况如何?可有派侍医前往?”
她的眼睛极大,泪水盈满眼眶,欲滴不滴,要哭不哭的模样看着就教人心疼跟不舍。
魏无恙碰了一鼻子灰,若有所失,随及释然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跟个孩子较什么劲。
“安顿好我的嬷嬷和两个婢子,还有,……给我一个痛快。”
——燕王刘全与王太子刘不惧谋反事泄,惠帝派军将二人押解至丰京,刘嫮到皇宫替父兄求情未果,吞金自尽,结束了短暂的一生。她死后燕国被废,改藩国为六郡。
“众将士不必灰心,大将军就在一城之隔的定襄,只要点燃狼烟,大将军马上就会来驰援,让我们先为大将军打头阵。”
芳洲樱唇里吐出的话语不多也不激荡,但她从容不迫,临危不乱的气势给了众人极大鼓舞,大家顿时振作起来,各司其职。
芳洲重新擂起战鼓。
狼烟升空,定襄守军第一个发现,马上报告给赵破虏。赵破虏二话不说,立即带上两万骑兵驰援。
雁门这边的战况进入了白热化,匈奴人一次次攀上城墙,又一次次被中原士兵击退,双方各有死伤,城上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芳洲的战鼓还在不停擂着,高阿朵拉开长箭对准她纤细的背影。
“你干甚么?”连日珠气急败坏,驱马来撞,长箭骤然离手,朝芳洲射了过去。
一片惊呼声中,羽箭擦着芳洲耳廓飞过,斩下几缕青丝,随风四处飘荡。
芳洲回眸来望,与高阿朵的目光不期而遇,对视片刻,淡漠地撇过头去。
高阿朵在她眼里看到讽刺与不屑,他疑惑又愤怒,再次搭弓,他就不信她不怕死。
“是大将军,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救我们了!”
一箭还未射出,平地惊雷,振聋发聩的马蹄声伴着兴奋的欢呼声,在山谷久久回荡。
连日珠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调转马头,匆匆说道:“阿弟,我先走,你断后。”说完,一马当先飞射出去。
“小王子,赵破虏可不是好惹的,咱们也走吧。”
高阿朵看着越来越近的“赵”字旗和城墙上越战越酣的汉兵,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