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担忧地看了赵昱轩一眼,苦笑着对着他的背影福了一福,转身毫不迟疑的往回走,心,却一阵阵抽痛,自己,算是赵昱轩的初恋吧,他不过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罢了,怀着对爱情的憧憬,满腔热情都被自己无情的浇熄,她不是不想用委婉的话去拒绝,可是有用吗?于这种没有半分前途的感情,只有扼杀在摇篮里才是最理智之举,她不是他,她没有任性的资本,她输不起!

婉清正有滋有味地瞅着人牙子乐,这边林氏打人来请她过去,说是赵姨妈送了礼物过来,让她去挑,她只得怏怏地起了身,向玉姨娘道别,让方妈妈带豆芽儿回去梳洗,给豆芽儿上药。

赵姨妈笑容可掬,一派春风得意:“容姐儿肤白,戴什么色儿都好看,尤其这桃红适合你。”

婉清便走了过去,林氏爱怜的上下打量着婉清,伸手轻抚婉清的脸颊,哽声道:“长得还真和素心一样,真真是个美人呸子呢,母亲心里着实喜欢,昨儿在侯府,寿昌伯夫人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

大老爷听得大怒,“胡闹,真是妇人之见。”起身就往外走,这边玉姨娘弱弱的来了一句:“老爷,手心手背都是肉,三小姐也是您亲生的,若是庶出的孩子都这般命如草介,妾身又还费那心力为老爷养儿育女做甚哟……”

一个白袍男子,骚包的摇着手中的折扇,哈哈大笑着从舱内奔出,抬眼,就看到这边船上的康王爷,手中酒杯一抬,摇向康王致意,康王浅笑着也抬了抬手中的洒杯,笑道:“慕容公子好兴致。”

“王爷反正也在花船上,你便是再洁身自好,人家也不会相信,既然来了这种地方,自然是什么名目都要玩到的,何况,在臣面前,王爷又何必装,您那后园子里……”

到了门外,婉清附在碧草耳边道:“把我屋里的治烫伤的药拿些来,你悄悄儿送点给翠环用了。”

林氏才安慰好婉丽,让白霜和金嬷嬷扶了婉丽回屋歇着,正坐在屋里,婉容扑进来时,她的身子后背都僵直了,秀眉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眼中厌恶之色乍现,随即又是一脸慈和的笑,抚着婉容的背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了?谁欺负我家二小姐了?”

婉清回到屋里,方妈妈忙给她解了披风,让麦冬去沏杯茶来,问道:“侯府比起咱们府里来,怕是要富丽堂皇很多吧,三小姐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吧。”

老太太看着就皱了眉,安抚道:“夫人还是到暖阁里歇歇吧,一会子请太医来瞧瞧,身子不好,就该在家里歇着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看把自己累得,可怜见的。”

婉容未等她话音落下,对着婉清就以姐姐的恣态教训起来,“你真是丢尽了我们顾家的脸,自己不要脸也就罢了,连着姐妹们都受影响。”边说,边抬手就向婉清打来。

婉烟见她明明心情更糟,却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安慰自己,不由莞尔一笑,拿手指戳她的头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瞧着,婉丽回去肯定会哭着闹着不肯嫁的,大太太也是拿她当心肝肉疼着的呢。”

果然,顾婉丽恼羞成怒了,她原本就是府里头横惯了的,从来就没把婉清和婉容两个当成姐姐待过,想打想骂由心,婉清在靖宁侯府,当着上官子怡还有一从姐妹们的面如此揭她的老底,泼她面子,她哪里受得住,一时也顾不得淑女风范了,扬手就向婉清一巴掌甩了过来“你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婉清垂头在心里好一阵腹诽,顾婉丽先前是极不愿意这门亲事的,没少跟林氏闹,今日一来靖宁侯府,看到了侯府的富丽堂皇,自然心眼也活了,反正拗不过父母之命,能嫁进如此富贵之家做大少,倒也不错,于是,清高的婉丽小姐也俗气的喜欢起女红来了,在上官老太太面前表现的贞静温婉,好一副淑女模样儿。

“太太,红叶可是您调教出来的,最是守礼规矩了,怎比得那起子伶人戏子会勾男人,您也放宽心,老爷心里还是太太最重的,虽说这次是生气了,可还是处处维护着您的脸面不是?”金嬷嬷苦笑着说道。

茗香还想说,婉清已经让碧草数了几十个钱赏了他,人也转身进去了。

“哎哟,我肚子又痛了,父亲,也不知道太医走了没有,烦请您再让他来给女儿瞧瞧,女儿害怕余毒未清呢。”

“怎么又外道了,不是冷么?靠近些。”男人似是不满,又将她搂紧了些,见婉清不动也不说话,只是抖,声音也了起来:“爷看你受苦,好意救你,你却推三阻四的……惹爷生气。”

玉姨娘听了莲心的话沉默半晌道:“听说三姑娘和二姑娘都被关进佛堂了,今儿晚上看看吧,若是那个人不给她饭吃,你就帮我悄悄地送一些过去吧,没亲娘的孩子总是可怜一些啊。”

那边孙妈妈听了大汗淋漓,说都说不利索了,不等林氏问就道:“回太太,奴婢冤枉啊,奴婢也是听金嬷嬷说的,奴婢第一次代了金嬷嬷的差事,很多事情怕办不好,就特意去问过金嬷嬷,是她教奴婢这样做的。”

那边正好二太太带着婉烟过来了,少不得与宁华郡主还有赵姨妈几个见礼寒喧一阵,婉烟又与赵家姐妹,还有上官子怡见礼,见了赵昱轩后,婉烟的眼中也露出少许惊艳,但很快就转了眸子,过来拉住婉清的手上下打量她,问她过得好不好,可吃得好,穿得暖,婉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林氏听了就在前头皱眉。

赵昱轩仍是斯文温和:“今日见了,以后就不再陌生,淑媛淑云与妹妹年龄相仿,妹妹以后可以多来我家玩儿。”

“你……你真的不想吗?三妹妹,说起来,我和你是一样的命,亲娘都死得早,太太口甜心苦,这次若不是二太太去了寺里头,怕是你如今已经做了古了,要说,咱们姐妹比不得四妹妹的身份,更应该相互扶持帮助才对,存孝都七岁了还没有入学,也太过份了些……”婉容一改先前的嘴脸,嘴里都是说着平日里决计不说的、掏型肺的话。

赵昱轩自然也要跟着走,却被顾婉丽拦着:“轩哥哥,昨儿送的宣纸很好,果子也很好吃,多谢哥哥记挂了。”

婉清听得再一次怔住了,难道林氏急急的招了自己来,是为了玉姨娘怀孕的事?

婉清觉得好笑,孙妈妈和红叶不对付,还想拿自己当枪使,以为人人个个都是傻子呢。

一行人就高高兴兴的去了枫林院,只有顾婉丽看顾婉容的眼神不善,婉清就知道,刚才自己把婉容和婉丽放在一个高度夸了,让傲娇的婉丽很不舒服,在顾家,除了嫁出去的嫡出女儿婉盈,谁也不能越过她去。

“那不是三妹妹么?怎么一个人往前头走,还不过来给几个表妹妹们见礼。”婉清正打算趁那几个没瞧见她,偷偷溜了,顾婉容眼尖,大声说道。

两姐弟又小声约定了时间,存孝的嬷黄妈妈就来了,给婉清行了个礼,“张家姨太太和大姑太太回来了,正在太太的枫林院打马吊,太太有些头疼,让二爷帮着挑两把呢。”

这一天,天气晴好,婉清便带着碧草在园子里走,就听到园子里有人在小声哭泣,她好奇地绕到大树后头看去,只见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正拿枝乱笔沾了墨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脸上乱画,每画完一笔就扯着小丫头的头去擦,弄得小丫头一脸乌漆麻黑不说,头也是散乱得不成样子。

说着,就叫了人来拖了容嬷嬷出去,又让人去容嬷嬷屋里拿银米来,送到婉清的院子里去。

“你莫要再装了,清儿是你送到庵里去的,她过得如何你未必不知?”大老爷说道。

二太太听了便是上前一福道:“正要给大哥道喜呢,您这个女儿可是孝感动天啊,若是妾身今儿个不去拜香,怕也是不知道咱们顾家还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呢,您瞧瞧,才十三岁吧,在寺里为老太太可是祈了半年的福呢,明明府里头一个月给庵里的银米充足,这孩子非要苦修,为祖母尽孝,看,把自个弄成个什么样儿了?若不是烟儿现,她今儿个怕就死在庵里头了。”

顾二太太的眼睛也红了,按住她道:“好孩子,别管那些个了,你养好身子是顶顶要紧的事情,今儿个婶娘回去后就跟你父亲说,让他派马车来接你回去。”

顾家二房的马车在庵堂门前停了下来,顾二太太一身镶白狐毛连帽紫色丝绒锦披,形容端庄温婉,扶着婆子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跟随她一起下来的还有她的女儿顾婉烟,婉烟不过十四岁的样子,长得清丽脱俗,俏皮活泼。

以后,婉清老实了,在庵里一呆就是半年,当初她来时,林氏和颜悦色地说等过了百日之后就接她回去,可是,现在看来,林氏怕是早就存着让她死在庵里的心思,不然,她怎么也是个官家小姐,庵里又受了顾家的供奉银子,怎么可能那么大胆如此折磨于她,连冬日的火炭都不给,分明就是林氏授意,要生生冻死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