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梦做的太累了,以后再也不要了。可是痛苦还在继续,在哪里继续呢,梦如风纹的潮水一般,仍旧不断,不断偷袭着我的脑袋,仿佛当成了足球大门,让一群小伙子吵吵嚷嚷地欢呼雀跃,为这个世界带来危险。

我向月光偏了一下脑袋,它使我眯细了眼睛,才看清了它皎洁的摸样。

我赶紧从玫瑰色的盆里抓起一把泡沫捂在下颌上,拿刀剔去泡沫。

他哪里是简简单单喜欢玩青蛙呢?他想,他想……

我决定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最好远至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注视着她低怜的眉宇,我想多少给予她显得瘦弱的身体一些温暖一些呵护的,但她所等待的显然并非是我,而是某人,是他,一个五十六岁的老头。他已经死了,不存在了,但依旧在她的心里。

我们再也不想管周围的人怎么看我们,怎么说我们,会怎么评论或者猜测我们。他们或许都会以为他的死亡跟我有关系呢?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那关系在哪里?所以我不再去想,而是专心的拥抱此刻也正在紧紧地拥抱着我的女人。我专心的吻着她的嘴唇,那温暖里面不只是彼此的渴望,而更多的是其他一些妙不可言的温暖的感受。

“他现在或许已经到了南京,或者上海,如果他不喜欢大上海的话,那就应该在广袤无垠的太平洋感受海底的波浪。”

她将目光转过来,凝视着我的眼睛,她那鲜活的表情像一个巨大的梦里面一丝小小的灰尘,做梦的人怎么也不会想起来漫天的黑夜的梦里会生存着这般微妙靓丽而温柔的灰尘。

我在红色立柱下目睹着大门外的变化。黑色轿车轻轻的抖动了一下,尔后缓缓的离开了。

我匆忙手脚并用继续划开挡在我眼前的沉重的海水,因为她的面孔已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不能再失去她,失去她以后,我无法再安心的存活在这个寂寥无比的世界上。

她低着头,将整张脸埋在我的帽子里,一双颤抖的手抱着我的脑袋瓜子。

轿车也忍不住了,它奔向一片迷雾当中,江面涛声依旧,岸柳的树枝被车轮碾压,发出咯咯的笑声。我手握着方向盘,胸有成竹的盯着挡风玻璃上雪白的浓雾,像在舞台上的地狱或者天堂里的浓雾里穿行一般。

在一旁整理文档的秘书匆忙掏出粉红色的手帕,帮我擦去嘴角的秽物。

我不知道他这简短的几句话里,到底哪一句才是重点,我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暂时不去管她。

耳边突然老头的话语:“你不喜欢女人,成熟的女人。”

“做我的司机。”他频然一笑,但那媚然的一笑仅仅存活了万分之一秒,也许不过是一种因年龄差距,而产生的错觉而已,或者是他怀里那个打扮十足艳丽而在我看来十足不起眼的女人在偷偷地发出笑声。

“小胖子……”

“什么时候?”

我倚靠着身后小小的铁门,紫黑色的烟卷像这个时节上海滩最新鲜的女子刚刚烫染的发卷儿一样。

我回到桌旁,点燃另一只香烟,在烟雾里回忆或者思索问题是我的习惯。我确信很久以前,我也拥有这个习惯。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对你一往情深,你不会没有感觉到吧?”

我听见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她在漆黑的影子里微微露出个脑袋。他摘掉圆顶礼帽。那一刻,我们两个男人的眼睛像两只威力巨大的双筒机枪一般准备交火。

我弓着身子,爬过去,靠近他。火光已经熄灭。他已经牺牲了,眼里流着泪水。我从他上衣兜里又掏出一枚勋章,这一次,我亲自为他戴在身上。

“你……”

“你……”

……

那七个中年男子瞬间变年轻了。抹掉头上的面具,回到二十多岁,发出咝咝的吼叫,戏台都在颤栗一般,一阵风吹起他们的衣服。

我正在想风怎么来得这么及时,抬起手臂顶了顶帽沿儿。

那姑娘从身后冲了出来,径直拥入他的怀里。一切恍如大悟,都明白了。那拥入他怀里的女子鲜红而浓艳的打扮是谁都愿意将她一生一世紧紧地搂在怀里,感受她轻盈的步伐,其带给内心的沉痛无论有多么剧烈如烧酒一般依旧燃烧着年轻热血天真的心脏,仿佛要与之飞往异域别的星球,将戏台上的灰尘重新清扫一遍,将戏子的表情再描画的逼真伤透了心的摸样,以让观者永久如痴如醉在那里面若睡梦一般。

戏台上再次陷入一片有序的混乱,像刚刚开始一般,十几个中年汉子穿着花花绿绿鲜红的衣服围着戏台中央团团直转,时而有那么几个脑袋侧目窥探了一下观众,像是有意排练过的,又像是无意落出的马脚。

女子仍在台上角落里,小伙子转了两圈,不见了,或许戴上了面具隐藏在了人群里面。反正找不着了,在急促的锣鼓声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