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飘玫 > 第二十六章 在沙漠中流浪,沉睡在沙漠里的逃

我渐渐的又闭上了眼睛,胡须像虫子一样长出两三厘米。我坐在椅子上拿手摸了摸,心想这还得了。这还怎么让人唱戏,怎么让她喜欢我,她真的怀了别人的孩子怎么办?我可不想她将别人的孩子放在我的怀里,我还哦哦开心的一边哄着孩子笑呢。

他二十一岁了,我比他小一岁,是八个月才对,准确的来说,我二十岁了。

我从黄昏躺到晚上,起身离开了病房。她坐在一个刚刚死去的老太太床边打着瞌睡。

“我实在等不及,我太想你了,而你又不在,我一等再等,等了几天几夜,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最后变成了一分钟一分钟。”她已泣不成音。

她跑到我的面前,脱掉了白色手套,快速塞进我的兜里。她的动作非常之快,但我还是觉得她像一个小女孩一样拖拖拉拉。我紧紧地将她抱住,将她的温暖贴在我的胸前。

为了让寂静的黑色轿车里有那么一点声音,我又换了一点更幽默的说法,或者主要是添加了一点没有动多少脑筋的想象力。

我的右手从脚踝抚摸至她的大腿,再往前缓缓地路过她的臀部,小小的雪绒绒的裙子,停在腰部。她平衡着身体,两手往前直直的,她像一个“t”字形静静地等待着。

我明白他的意思。接过来,拧开车门,走进去。

我注视着前方一簇玫瑰花瓣,她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清晰了,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不怪她。我将黑色小礼帽随手放在头上。它正好遮去我的疼痛。

轿车从一条狭窄的路面穿过,两边古老的宅子发出阵阵腐臭,像是死去过几千万人在里面浓缩的影子因常年累月没有清清身体的各个部位而拥挤出来的发霉变质的臭味。

我站在窗边,一种急速呕吐的感觉又袭了上来,这回尽让我有些难看。

“她说她不喜欢你,”他冷冷地泛起经常性的极易消失的猥琐诡异的一笑,说:“当然,她没有直接说你,她不喜欢这个司机,他太严肃了。所以我相信你。”

我独自一人于新买的黑色轿车里溜过几条大街。

他是胖子的父亲,从缓缓摇下车窗的暗影里面,我不仅看清了他的面孔,还看清了前排转过脸来的二十岁左右的小白脸司机,关键的是在小胖子,不,是胖子父亲怀里还有一个年龄至多比他少两岁的老女人。

“小胖子……”

“就这么可爱的一个妹妹,她非得去什么美国。她说喜欢黑人,喜欢捉迷藏,喜欢一边捉迷藏一边听黑人唱歌。结果就随父亲的一个哥哥到美国去了。”

我只能送给他两个字“顽皮”。

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呢?

我看了看怀表,下午三点半了。

“莉娜……”

他的背影,他爬在壕沟里一动不动,双手直直地想够到战壕上方,他想再看一眼敌人还剩多少,攻到哪里了。

但我睁开了眼睛,事实只有一个她真的死了。而我围绕着她的死亡乱转,不知所措。

我跑着,跑着……

又退回来,像倒车一样,不仅仅是这一次我多少聪明一点,我可以一直守望在她的窗前,一动不动,至少还能多看她一眼。她正在落地窗前,往嘴唇涂抹一抹红色。她小心翼翼,像是在一个至少好几百米的地窖里面给一件几十代人一直频繁上色的陶瓷一样。每一代人只往陶瓷上面小心翼翼的胆战心惊的添加一点点红色,一代一代,传到这里,像一种琴音里无比喧哗的颤动,那颤动上色的小伙子也时常感觉到了。

不,我不得不退回来,是因为一群人在我面前咄咄相逼,他们大步大步向我赶来,男男女女他们跑起来了,势必想抓捕我,让我消失,连心爱过的女子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望了她最后一眼,有那么一刻,我们的目光尽然巧妙的重合在了一起。

我转过身来,我必须比他们都跑得快,我不能被他们抓住,丢了性命。那样的话,假如情况变成那样的结果,我便再也见不到她了。而她再也见不到我,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依然过得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将我永远抛在脑后,将我永远永远的忘了,记不起来。

我已来不及登上黑色轿车,它离我还有十多米远,而身后的人群距我不过三四米罢了。只要我稍微慢下来,便会逃不出他们的手心。

警察也在抓我,我听见警察习惯性播放的声音了。我不相信警察为了保护我,而即将拦住我身后的人们。

事实上,警察的确是想抓我,因为我开枪打死了几个人,最重要的是差一点开枪打死了她的丈夫——一个百万富翁。警察可不愿意丢失一个给他们精神与物质支柱的大人物呢。

管家居然也在追我,我十分气恼的望着黑色轿车里他偏过来的脑袋。我似乎中了一枪。胸口有些痛。

他在左侧的道路上逆行着车流正手握方向盘追我。幸好两条路上都没有什么车辆,也没有什么人群。人群都在追我,而车辆你知道这还是民国初年哪里有那么多豪华车辆。除了我,一个自认为称职的司机。

四周安静的奇怪,人群也不见了一样,追逐着我的脚步声都像被吸入海绵里了一样。连我脚下也轻飘飘的,踩在几片干燥过后的柳树枝上,也还是没有声音。

黑色轿车向左一拐,又向右一拐,停在我的面前。

我走过去,车门打开了。

管家灰溜溜的下了车,他像并不认识我一样,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我盯着他一脸严肃的面孔。

等他走了,我坐在车上,警察来了,他们从各个方向包抄过来,车队在大街小巷,有主攻,又助攻,还采用当时欧洲战场上最流行的穿插迂回战术,幸好他们没有用上市场花园里的大规模空降。

这一点棒极了。

我在想,他们何苦如此,更大的危险还在东边,还在大上海摆着。日本鬼子都从大东北像滑雪一样乐呵呵的下来了,弄得各处满城风雨。

为什么还在这里摆阵。

我乘坐的是一辆德国牌汽车,我假装将手放在方向盘上,黑色轿车拐向左侧,人群挡住了警车。与警察想比,我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比警察还恨我,简直恨之入骨,所以他们才奋不顾身拦住了警车,而用自己的双脚继续追我。

黑色轿车打开了车门,将我一不留神扔到了一个老奶奶身边,她正在哄怀里的孩子。

黑色轿车关上门,自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只好挪过身子,蹲在老奶奶旁边。我将帽沿向下压了压。你隐隐约约可以望见我脸上的笑容。

我坐在一张小朋友坐的不足二十公分高的小凳子上,专心的看着小女孩在她怀里笑着。我几乎笑出声来,但我只听见老奶奶的笑声,只看见小女孩脸上的笑容。

我感到胸口一阵疼痛。我不能抹杀了这番美好的风景,我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增加它的美好的一面,而不是相反,我奋不顾身,也是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希望有一个美好的结局,美好的未来在远远的向我招手。

于是,我强忍着疼痛,扶着腰离开了。

“你哪里不舒服吗?大哥哥。”身后传来一个从屋里跑出来的小女孩的恬恬的声音。

但我没有回头。

我打开车门,坐进黑色轿车,只有它能帮我。但这一次,它和我的想法不一样。它想带我离开,而我却不这么想。它越开越快,我根本就拧不动方向盘,方向盘完全支配着我的双手,而黑色轿车几乎支配着我的整个身体去向何方。

我不能再犹豫了。

我打开车门,从疾驰的车上窜下去,窜进江里。我落入水中,双脚触到底部一块黑色砖头上。他依旧躺在轿车里面,头仰着,像睡着了一样。有那么一刻,我几乎看到了他嘴中冒出的气泡。

我双脚一蹬,好不容易将头冒出了水面,江岸的柳树在阴冷的阳光中飒飒作响,好不凄凉的样子。

我爬上岸边,目标已相当明确。我绕过几条小巷。路过大街的时候,是月亮广场,十二个华侨仍在演唱《西班牙的女郎》或者其他什么曲子,她仍在台阶边上逗一只金黄色的猴子玩。

我管不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