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这般平静地起身的,却不巧瞥见她露出了肚兜红艳一角,晃了晃神,差点又撞上房里的桌子。虽然被褥薄薄贴紧地面,凉气袭人,但还是温暖,他食指抚上了嘴唇,很温暖。

“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呢?”他想客气温和地问,却还是拧着眉头,往外头张望,显得有些毛躁。

白皎第一个不依,她看着逼近身的御林军:“公主你们都敢动,反了?”

秦官宝扬了扬眉,刚想替她说话,却被繁华先一步抢白道:“皇子想必看见我领口一朵红艳鸡冠了,我从乌玄过来,便是见识的这个登高诗会。”

眼看着繁华一个转身便要走脱,秦官宝一个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用力过大。三人俱听到咔吧一声,繁华脸色一白,秦官宝也吓得松开了手,口里喃喃道:“我不过叫你别走……”

碧玺却将全部眼光都放在繁华身上,那其中微微闪烁着敌意:“我想少爷缺一味药,那味药,大约也在这里了。”

他伸手握住胸口的一块铜牌,那是秦家的记认,且只有他这样的宗族正支的男丁才有,毫不犹疑,他就把那块牌子扔了过去:“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不是秦家人?”

怎么几日没见,竟消瘦成这样?

怎么这声音竟不像是个女娇娥?那货郎明明说是个女娘卖手绢给他的。她压下心中疑惑,道:“我是来寻绣这些帕子的人。”

玄黯摇头,怎么也是从小的玩伴,他也不过质疑一声,左家那边,他还是放心的,当年的左家,若不是有万家撑着,早就倒了,也就没多说什么,等到他叫繁华进来,左炎昭也自动退下了。

说完,定定地望着那三个元老。他们三个早就在她说到万家不比以前的时候就站了起来,齐老捻着胡须,也望着繁华。

容情知道她心内不屑,因此加重了语气:“我日日这般和你讲解,为的不过万家,我信你,能把这铺子交给你。今日要带你去的地方,是万家商铺里最重要最机密的。”他只能趁着这无多的时日,亲自把万家商铺的掌管权交给她。

王老太也是想见似乎出什么事了,进得屋来,没见秦官宝,刚要问些什么,繁华便道:“他先走了。婆婆,看来我也该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了呢……”

繁华说道要走,王老太和王老头也不能阻拦,只是心中的确有些不舍,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若是他俩当年儿子出海没有出事,也该有个这么水灵的孙女了。

繁华见他俩听说话别,都有些伤情,便笑道:“公公,婆婆,万万不要伤心。我这番走,是要带走龙神赐给你们的礼物,换成银子,不是很好么?”

王老头和王老太这才转移了注意,惊讶道:“怎么竟是礼物么?天心螺你能……”

繁华沉着点头:“只是还要烦请大家将墨胆剥出来,我先带出去点,看看情况如何,若是真能有用,我定会再回来,到时候村民们过上好日子可还要靠这天心螺呢。”她如果料想地不错,这个天心螺在白璧一无是处,白璧尚穿的白衣,而在乌玄,可要大出风头,乌玄的黑色纯正的黑色染料,靠的是玄紫花,只是这种染料的转变,还要经过一番试炼,所以她不能把话说满。

饶是这般,王老太和王老头也都喜不自胜,王老太拉着繁华的手:“我早就看你是个富贵长相,怎么就这般伶俐,可见以后也是不俗的,我们渔村不求富贵,只求年年有个好收成,只是这天心螺既然是个祥物,我们也算安下心来了……龙神没有怒便好。”

繁华安慰他们一番,把自己的主意说了,两人差点拉全村人都过来谢她,好在她及时劝阻,又仔细观察那墨胆,单单一个墨胆,洗去外层的海水,储存在冰桶内,把上路的都准备好了,村长又派了个身强力壮的替繁华带路。

原来这个小渔村竟离白璧的金岭没有多远,只是在一个小岛之上,要往白璧走,还要行水路。

繁华坐在船上,手里捏着那张纸,心内泛着一丝冷冷的笑,秦官宝,如果真是那样,便有你好看的……

摇摇晃晃的小船,载着她沉浮思绪,往一汪烟水间的白璧驶去。

一方山水间隔,左寒昭望着江南歌桥的地界碑,心内这般想着。繁华,他终于来了,爹爹反对又如何?他总是要来的。这一次,他决心要珍惜,再不错放任何精彩,尤其那精彩属于繁华。

不想后悔,所以来了。

利落下马,看着古木匾上刻得粗糙的黯王府邸四字,心内有些笑,玄黯他刻意低调有什么用?谁都知道当朝掌权的太后竟一反常态,将个落架的凤凰送到了江南黄金之地来,满朝的注意力早就集中到了江南这块地上来了,万家,玄黯,实在风光无限,只是这风光后面,有什么样的险峰,还难说。

大哥也来了江南,他心内一阵郁郁,那天他和爹爹的话,是被大哥听到了,他是胸中不爽,才携了大嫂来江南散心的吧?

不过,他此番只是来寻繁华,玄黯就算怎么阻挠,他也要将他手里大将娶回去,毁了一些情谊也无所谓。他志得意满地笑起来,繁华儿,这一趟,他再也不会偏了去,要稳稳射下靶心。到时若是她自己愿意,玄黯也不能说什么了。

玄黯手里拿着一封信,狠狠甩了开去,白璧的情报,送来的竟是这样的消息!怎么竟会这样?

他撑着额头,本不该有任何波动,却现自己有些异常的气喘,那封信,看得他起起伏伏。本是顺利无比,她甚至都能在白璧的登高诗会上成功了,一旦成功,她回来他便会让她接受大部分的生意,怎么竟除了如此岔子?是他的要求太苛刻了么?

也对,她只不过是个弱女子,却又自傲不输男人,若是,若是王之汶和她一起去了,是不是会好些?

悬崖,他看着窗外一株芭蕉昨夜被风雨吹翻过去今日仍是仄仄模样,折了手里一支毛笔。

“黯王爷……我可要来叨扰了。”老远就能听到左寒昭的声音,一路传过来,他优雅起身对着他,脸上早没了一丝破绽:“候你多时,我这王府,你想住几日便是几日。”

左寒昭细细看了看玄黯,心内疑惑,怎么他脸色有些青白,倒似不济了,便道:“你客气了。”

玄黯也是笑着寒暄,见他有些急迫,又眼角转动张望着什么,了然道:“寒昭,我也不瞒你,我知你是为何而来,只是……”

左寒昭也大大方方坐下:“只是什么?总不成她嫁人了吧?看你这般支支吾吾,是你娶了她?”他料定玄黯不会如此才这样阔气地玩笑,玄黯是谁他能不知道,要动繁华早便动了,一旦不动,便没有那样意思。

他并不知道,玄黯其实也曾有过那样的意思,只是被繁华戳破了。

玄黯迫着自己微微笑道:“我怕你受不住。”说着将那信递了给他,见左寒昭脸色煞白,心内竟也有些恍惚。

“哈哈……哈哈!玄黯你来这一出,你真能诓我,当我真是出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呢,她……她怎么会……”他在笑,又有些苦音,直到喉咙里再不出一个音来,才将那信撕了个粉碎,扬袍绝尘而去。

玄黯脸上那个僵硬的笑才渐渐沉寂,终不复初见时的端整,不动久了,步子有些酸软,一转身,见那株芭蕉叶边缘黄,便琢磨着,或许该连根除去,换些别的什么了。

只是,终究还是原先那株好些呢,清风明月,他却寂寥时,便抬望那芭蕉一眼,如今,也要不在了么?

他一贯引以为豪的笑脸,才是这般感觉僵硬的吧?

“王爷,左公子又在酒馆喝醉了,可还要马车去接?”有人进来请示:“左公子还把那家酒馆的东西都毁了一大半,还说要去砸王家,还说要……”

“要什么?”他挑眉,声音里却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

下人不敢逾距:“还要拆了王府,说是王爷您的不是,好好的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是王爷的错……这样的话,左公子翻来覆去的说。”

玄黯的声音一下子便有些无力,但还是有些阴冷,叫那下人打了个哆嗦:“去,你们伺候地他舒舒服服的,让他睡着,然后才把他放进冰窖,记着给他些被褥。”

“是。”

左寒昭,真是个小孩儿脾性,闹,有什么用?人死,终究不能复生。这样给他闹下去,他万家的生意难道不要做了么?

他本清明的神台也一下躁动起来,狠狠将书卷砸到墙上,握紧拳喊道:“向暮!给我进来!”

向暮着了宽大衣裳,缓缓蹲下身去:“殿下,向暮在。”

“给我带人偷偷去白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粉身碎骨,也要装在瓶里给我抱回来!”

她总是入的他的奴籍,死在哪里,都要归他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