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正恨的人,只有他的父亲,他要他父亲不惜一切都要达成的梦想,就在他的眼前,灰飞烟灭。他要他父亲的一切心血付诸东流。他要彻底的洗刷掉他所深爱的女子所蒙受的一切屈辱和苦难。

姬锦寒抱着曼疏,慢慢的讲述着那些遥远的过往。

她将那枚当年情人馈赠的,含着情意的小小金花吞下,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将自己凝固在最美丽的那一刻。

曼疏将手中的药粉递给桑大娘,桑大娘用药酒先将丹朱伤口附近的脓血擦净,在将新的药粉洒在上面。

“我带她来见你。”

这是两个乖巧的孩子,跟着她经历了这么多的是非,却没有折腾她。即使没有得到情爱的圆满,这两条小生命,却让她成为了一个完整的女人。她已经很满足。

兰茹看着曼疏的背影,又看看床上的丹朱,慢慢的坐下来,心中千回百转,终于化作一声长叹。

若说她自己是因为占了人家的身体,占了人家的血缘,所以活该承受别人的冤孽,她没有任何怨言。

“是,主上。”将丹朱重伤的穆应声答道,身形一动,鬼魅般的带着桑桑迅离开,大半黑衣人紧随其后。

怎么会有人变态到这个程度,明明知道知自己的亲生妹妹,却还下嘴狼吻的!曼疏甚至觉得,对自己的亲生妹妹下毒都要比这个来的正常的多,至少她可以接受。

苍堡会不知道他的身份?其实未必。

喜欢?

亲昵的和怀中的孩子玩闹,本来略略苍白的脸上,涌上漂亮的红霞,眼睛里的光彩也变得星子一般闪耀。

谁知道长裙一绊,姬锦寒不痛不痒,曼疏自己倒是身子一晃,就往地下摔过去。

她很想知道,前人造孽后人担,“她”的那个前人,究竟造的是什么样的孽。

曼疏强烈的觉得,这才是姬锦寒的目的所在。

狄放轻抚着御花园中的那株古树。

“不是不是不是啦~~~”呵呵,要哭了。

女子微微一笑,她说:“是的,所以,你的母亲远比我幸福的多。”

“属下不敢。”

她忽然想到了《东城西就》里面,张国荣同王祖贤的那段对话。

妖艳如魅的笑声,似近似远的缠绕着。

祁安啊祁安,原来这就是你宁可一死也不愿意回头的原因,真的怪不得你。

曼疏已经无法清醒地思考。

“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抱歉了。”被动了动身子,曼疏舒服的喟叹了一口气,也有了兴致和他玩笑起来。

南瀛国内山水险恶,瘴气苦疠,毒物众多。而这种毒,因为炼制不便,即使是在南瀛也并不常见。这种在任何状况下均无色无嗅无味的毒物,无论是融进水中,或是掺在食物里,哪怕是混在烛火熏香之中,都能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人体。而且,潜伏极久,不作的时候全无异兆,只是慢慢随着人的血气运转全身,一旦作,除了服用解药,别无它法。而这种毒最歹毒的地方就在于,它的解药本身其实也是一种毒,虽然能够借着毒性相冲压制住这种毒,却会使人终身都离不开解药。而随着解药的毒性在体内越积越深,腑脏会被渐渐腐蚀,中毒者往往撑不了几年便会全身衰竭而亡。

曼疏觉了他,抬起头来。小丫鬟见了,惶恐得连忙站起来行礼,神色不安的低着头。

因此,虽然每到夜间,还是能够听到酒色喧哗的嬉闹声,曼疏却觉得已经很是清静了。她将姬锦寒所作的种种安排看在眼里,知道是一种体贴,也从不随意出门。姬锦寒连她的消遣都考虑到,厢房中书籍乐器绣具笔墨纸砚等等一应俱全,足以让生性好静的曼疏满足终日。

像这样的疑问,极为少见,因此,狄放不免有些惊异。

酒劲渐渐涌上来,麻醉了神智。

“琴被我弄坏了,可爱的宠物也弄丢了,没有完成任务的话,受到惩罚了吧。”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少女独有的甜美天真。

“很好。”曼疏给了他一个恬淡的微笑,“多谢你费心。”

“是。”来人恭谨的应道。

但是,这一切都和曼疏没有任何关系,她的功能就只是被牢牢按在男人的腿上,充当一只调节男人身心的可爱宠物。

“醒了,就把药喝下去吧,苦也还是要喝的,不然,身体不会好。装睡也是没有用的。”低沉的声音,磁性中带着魔昧的甜,很有勾魂摄魄的力量。

一声巨响。

“果然是雾峡隐圣的高足,果然见识过人。”兰钧一脸赞许的点头,“可惜,还是不如你的师兄啊,竟然真的把这失传已久的方子做出来了,真是不愧是我的好女婿,哈哈哈——”

后来想想,一直在江湖中重若泰山饱受尊敬的父亲,会有那样的言行,实在是引人疑窦的。但是,彼时被冲昏了头脑的她什么也想不到,只是觉得那是父亲对女儿自私的疼爱,然后便毫无疑虑的对着病榻上重伤初愈,失去了一切记忆的他,按照父亲的计策,说出了那样的谎言,那样美丽的,她深深憧憬着的——谎言。

兰庄五日,不仅是姬锦寒,曼疏也将这里的前后格局摸索的差不多了。

“兰庄祖上传下有田地,因此收些粮食作米面生意不为奇。门下多是些江湖浪客,又开有武馆,开铁铺做生意之外打几件兵器,也很正常。但是,做脂粉生意就有那么点打眼了。当然,做什么买卖都是人家的自由,不过,能做到让商号的账册挑不出一丝毛病的程度,这买卖做的,未免也太厉害了一点。”

“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对这种身份的安排,姬锦寒很是满意,时不时地就要开口占一下便宜。

曼疏终于不敌一夜力战的疲惫和药力的作用,沉入深深的睡眠。

姬锦寒忽然一声轻笑。

认识这么久了,这人就只有嬉皮笑脸和恐怖医官两种面貌,他心里想什么,谁也看不穿。年轻的时候,他还会因为看不上他总是带着面具藏着掖着的而去找他打架。但战场官场一年年的混下来,他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谁也不会对谁完全坦白,谁也不简单。

狂风扬起姬锦寒的头,卷着雨水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