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的记忆短暂而单纯。她无法从这样一个自小养在深闺的女子的记忆中获得任何对此时的处境有用的信息。但是,她也没有自作聪明的去寻找所谓“真相”的冲动。她不想越陷越深,又或者,只是本能的在逃避。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狄放负手踱到窗前。

酒色清澄,芳香四溢,端的是极品佳酿。

长出了一口气,曼疏慢慢地坐靠回去,背脊倚在浴桶壁上,手中无意识的撩着水。

她可以为了桑大娘和青容的安危不惜甘冒大险,与朝廷作对。也因为这个身体的身份,顾念着苍堡众人的性命。但是,她的心情始终这样的平静,平静如死水一般的。只有在那些生死拼杀的时刻,她才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里血液奔涌的冲动和生命的激越。

曼疏并没有咬他,事实上,劫妄罗吻上曼疏的那一瞬间,就被曼疏出的巨大气流震飞了出去。饶是劫妄罗早有准备,也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击震的肋骨隐隐作痛。

反抗?

这世上谁没有苦衷,陆英虽然有自己的理由,但是那样的背信弃义一意孤行之下所造成的后果,却是他三生三世都还不清的债。只盼薛华子的一片苦心,和两个女人的血泪,能够让他清醒过来,从此好好保护身边重要的人,一赎前罪。

好强。

“怎么了?”曼疏无声的问似有疑虑的姬锦寒。

哪怕只有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次不经意下的指尖碰触,都可以让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然后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停的想起,辗转反侧。

因此,她忍着性子,连床上都让那人找一遍,可惜那人的找法却不得要领。

还有,就算他们不知道兰庄同月华门的干系,兰庄大小姐嫁入姬家却是天下皆知,如今姬家大变,姬家的人都成了在逃的要犯,兰庄却可以这样风平浪静,也太说不过去。

曼疏看着面前同上次见面相比越神色郁郁的女子,心下倒有了些怜悯。

悠悠,那就跟不用提了。无论是青楼还是赌馆,悠悠坊都堪称秦川一绝。不管你是想要在牡丹花下死,还是色子堆中埋,他们都可以成全你。保证你来时乐悠悠,走时晃悠悠。

事情生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不知道现在他们在哪里,是否平安?

青容默默的看着曼疏,去掉伪装的容颜,如许清艳,白皙的皮肤在火光下氤氲着淡淡的绯色。一贯安静淡然的脸上,带着小小的,温柔平和的笑容。像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朵小小的皎洁的莲花,静谧而动人。

“哎呀,江湖上的称号而已,那些人有几个识字的就不错了,还能去出什么好绰号。”姬锦寒非常厚脸皮的说道,不无得意的味道。

那日搭话之后,现要走的是同一个方向,查罕便豪爽的说要同行。曼疏其实是不太赞同的,以他们的身份和目前的处境,随时会有状况生,牵连到无辜的人,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但是姬锦寒似乎有自己的想法,青容也没有反对,于是便同行到现在。

傍晚巨大的太阳,带着温暖灿烂的光晕,渲染了天边的云彩,也给沿路的沙砾草场镀上了金色的光芒。

“听着青容,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是光是担心没有用,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把自己也赔进去,那就没有希望了。”曼疏抬起青容的脸,冷声说道。

但是,人类是这样感情化的动物,总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挂,维系并束缚着彼此。

我回家了么?

穆子秋道:“正是,我已派人沿着附近的水道寻找,附近的城镇也派了人手,相信很快会现线索。”

有些不太妙呢,姬锦寒在心底为曼疏哀悼了一下,不太有诚意的。

缓缓的,曼疏露出了见到姬锦寒以后的第一个笑容,美丽而锋利,带着满眼的杀气和毫不遮掩的恶意。

神骏的高头大马上,年轻英俊的侠士并辔而行,引得过往的路人不住的张望。

习武只是为了自保,曼疏真正的兴趣还是在医术上。

“你很有天分,所修行的功夫也属上乘,以你的决心和恒心,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就。但是,你想要的,并不是这样吧。你想要尽快变强。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这样执着于变强,但是我看得出,你没有野心,也没有杀气,你想要的,只是单纯的变强而已。我能够帮助你,同样的,我也需要你的帮忙,可以吗?”

但它永远都不会寂寞,这小小的嘈杂的人间,永远有无数的故事可以供它娱乐。

丹朱脸色不豫,转过身来待要开口,曼疏轻轻拉住了她,微笑着摇摇头。

“可是,我又怎么能够舍得——”

丹朱很喜欢这个看似冷淡却很善良体贴的少女。她是师门里同辈中最小的一个,一直被人当妹妹照顾着,这时对着曼疏,蓦然生出一种长姐般的怜爱来。

月华门在江湖上存在了近一百年,始终坚持着这条门规。江湖人每天刀口舐血,多少都要倚重医家。因此,百年来,两方一直还算相安无事。

醉吧——

她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父母曾经为她流过多少泪水。

抬眼向外望望,仍是一片朦胧水幕。

她将自己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付诸针线,所以,她的绣品,虽然技法称不上高,却总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桑桑。”曼疏温柔的笑了,犹如一江缓缓流动的春水,无声无息的流入人的心底。

躺在床上,曼疏终于舒了口气。

虽然没有被射中要害,却因中了那箭上的毒而生死一线。

血缘并不是绝对的羁绊,感情才是。

将喝空的药碗递给薇芯,道了谢。

这一折腾,把刚缓回来的一些力气耗了个干净,脑子又渐渐混沌起来。

“怎么了?”姬锦寒急声问道。

曼疏已经痛到冷汗涔涔,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一双手紧紧按在心口。

姬锦寒眼神一紧,心知不好,马上将曼疏带回屋内,放在床上。

曼疏咬唇出血,心口就像被人一刀一刀的剜刮,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神志几乎迷失。

姬锦寒伸手在曼疏额上一探,冷的像冰一样,握过曼疏的手,现那手不仅和额头一样冰冷,甚至已经没有力气抓着他。

姬锦寒稳下心神,搭上曼疏的腕脉。

半晌,一双飞扬的俊眉皱的死紧,眼神冰寒,面沉似水。

曼疏已经痛到半昏迷,姬锦寒咬牙,在曼疏后颈一击,让她昏迷过去。

“岑。”姬锦寒唤道。

“少主。”一直侯在左右的手下现身。

“去让人准备冰块,越多越好。”

“是。”岑领命而去。

姬锦寒擦拭曼疏脸上不断流下的冷汗,昏迷只能让她不用清醒着承受痛苦,却不能终止她的疼痛。

姬锦寒猛地握拳,死死攥住沾满曼疏汗水的绢帕。

劫妄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