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呢。”来人有一把温润如水的好嗓子,轻轻落坐在床边,行动间,带着淡淡莲香。
兰庄会与姬家联姻,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曼疏懒得再去理他,走到一边去整理洗漱。
姬锦寒抬头看着曼疏那个仿佛在看一件死物一样的眼神,很有趣味的笑了。
“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桑桑温暖的小手擦掉了她隐忍不住的泪水。
曼疏很喜欢这位慈和通达的老人,虽然不多话,却每日和桑大娘丹朱她们一起熬汤送药,精心料理膳食。
回到熟悉的家园,桑大娘或者会有些触境伤情,但是更多的,毕竟是欢喜。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薛华子慈蔼的看了她半晌,道,既然如此,也不好强求。医家本就是为了兼济世人而存在的,并不一定要有什么身份才能学,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留下一同研修医道如何?
陆夫人眉间郁郁,踌躇了半晌,似不知如何开口。
“丹朱姐姐。”曼疏也回以一笑,因着这样明亮温暖的笑容,她愿意唤这个比她年轻的女子一声姐姐。
一路上无论是衣食住行都打点得细致入微,把曼疏和桑桑照顾得非常舒适。
现在,她终于可以疯狂,再也不需要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其实还见什么呢?大家都是医者,有什么不清楚。失去的记忆要找回来,不是那么容易。或者此生都不会再想起来,或者脑中浮光掠影的滑过些片断,然后在某一刻全部回想起来。既然能够恢复记忆,必然早有征兆,更何况他妻子本是知道他底细的,就算隐瞒,以他的心思,不会看不出端倪。”
虽然都是朴实的家常菜,但几个人和乐融融,兴致一来,桑大娘甚至把珍藏的流香都拿了出来。
“如此,便打扰了。”男子收了伞,靠放在门边,迈进了店里。
湘绣鲜艳热烈,有“绣花花生香,绣鸟能听声,绣虎能奔跑,绣人能传神”的美誉。
为今之际,只有刺绣还算拿得出手,就看能否说服老板娘留下她了。
寻问了几个路人,曼疏找到了她要找的地方——思华年。
此人虽然好色,却并不是草包,深知自己武功敌不过祁情,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看了看那一张张颇有些目瞪口呆的脸,曼疏忽然非常想笑。
在那之前,就让彼此都好好的生活下去。
“二小姐——”薇芯又惊又喜,慌忙将曼疏扶起来,让她倚靠在软枕上。
在继续前往苍堡的路上,曼疏找了机会与青容单独说话。
“你一定要去参加这个婚礼吗?”曼疏问道。
青容微微一怔,有些疑惑的看着曼疏。
“我有种不太良好的预感,月华门百年来不涉江湖,一直平安无事,我不想连累你们。”曼疏很直接的说。
青容表情略微凝重,沉声道:“月华门是不涉足江湖,但是,却不是胆小怕事,独善其身的。”
曼疏轻叹一声,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
“无论是不是江湖人,都重个义字。你们与我有恩,请不要让我终生背负这种忘恩负义的罪孽。”
曼疏直视着青容的眼睛,两双同样明澈深远的眸子,静静的对望。
半晌,青容轻轻偏过头去,说不出什么来反驳曼疏,却也不肯退让。
曼疏伸手搭在青容的手臂上,让他正视她。
“我本是个对世事一无所知的人,也对这些纷争没有兴趣。我所想的,不过是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但是,我也有我的坚持。若是你们出于自己的原因而涉险,那么,请容许我报还我欠你们的恩情,但是,请不要让我牵连你们,然后背负终生的愧疚。拜托了。”
非常自私,也非常坦白。
青容心底有些莫名的疼痛和酸楚。
明明应该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这样的戒慎和孤傲。
恩怨分明,温和有礼,却与任何人都隔着相应的距离。不信任,不依赖,不亏欠,不拖累。
明明是应该为自己和同门的不被信任而觉得恼怒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这样的哀伤,可以感同身受。
默默的,青容揉揉曼疏的头顶,像爱抚一个孩子。
她本来,也只是一个孩子。
曼疏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而温柔的触感,不自觉地,眼睛热辣的胀痛。
她早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呢。
微微笑笑,更加坚定了和月华门保持距离的想法。
她这个身份是个麻烦,离她远一点,大约会比较安全。
她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但是,能够做的,能够想的,都尽了力,就算最后仍然要面对最坏的结果,至少不必后悔。
青容最后还是决定禀从师命,到苍堡观礼。但是他也答应了,不多做盘桓,观礼结束,马上返回师门。
曼疏还是有些担心,却也不再说什么。
不知是因为穆子秋加强了防备,还是因为灾星远离,接下来的路程很平顺。他们正好赶在婚礼前一天到达了苍堡。
各路观礼道贺的人马早已到达,从祁定接手苍堡以来,大概这是最热闹的时候了。
外面热闹,曼疏倒是自寻了清静。
祁风夫妇和祁定忙于待客和筹备婚礼的各种事项,没有时间抓她坐下来细说什么。
堡里的人清楚内情的,也不会让她在这个时候去见祁情或者湛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