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重温文的青容,乖巧幼小的孩子,再加上曼疏仍然每日坚持上妆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平凡而比实际的年龄成熟。

庄周梦蝶。

“儿子和儿媳都是药痴,那天,药房的丹炉炸了,他们就这样,连个可以念想的尸都没留下的,去了。”

不过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说来,应该没有人的故事会比她更离奇,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

曼疏抬起头,只见一个青衣男子立在面前,手里撑着一把竹骨的油伞,淡淡的阴影下,面目模糊。

闲暇时曼疏绣些小东西,他就安安静静的在身边自己玩耍,时而抬头看一眼曼疏,黑亮的大眼睛如幼小的动物一般天真纯稚,让曼疏生出满心的爱怜。

苍堡实力雄厚,势力非凡,此刻必定已在出镇的各条路上布下了人手,除非她会易容,否则一定会被现。

曼疏默默在心里祷念,然后毫无眷恋的离开了这个充满祁安哀楚回忆的地方。

祁定本只是想借姻亲关系将湛戟留下,只要目的能够达成,与哪个妹妹结缘都是一样的,更何况祁情和湛戟情投意合,也是桩美事。好在因为父母未归,这件婚约只是口头定下,并没有正式的契约,要解除另结也很容易,只是有些对不起祁安,不过日后再帮她寻一个良婿也就是了。

简而言之,曼疏不善与人交际,也不喜欢置身于繁杂的人际关系中。

希望他们都不要为自己伤怀太久。

心下有些恻然,但并不如何伤心。

把桑桑叫过来,告诉他这是丹朱姨,孩子乖巧的喊了一声,丹朱欢喜的不得了。

在椅子上坐下来,丹朱把桑桑抱在怀里不舍得撒手,曼疏一笑,倒了杯茶递过去。

丹朱道谢,笑道,“这一路上辛苦你了,这是师姐的房间,虽然自师姐走了以后就空着,可是一直收拾得很干净,因为想着师姐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说到最后,忍不住轻叹。

曼疏淡淡的笑,“这里是她的家,她总会回来的。”

丹朱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让你见笑了,师父总是说我要是有师姐一半稳重就好了。”

曼疏轻轻的摇了摇头。

“对了,可有什么需要的,或是不周全的地方?”

“没有,这里很好。”

“千万不要客气,若是有什么短少的,就和我说,你是师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和在家里一样,什么也不用拘束。”

曼疏笑着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丹朱很喜欢这个看似冷淡却很善良体贴的少女。她是师门里同辈中最小的一个,一直被人当妹妹照顾着,这时对着曼疏,蓦然生出一种长姐般的怜爱来。

“一路风尘,我让师兄们准备些热水来让你和桑桑好好洗漱一下。也不怕你笑话,我虽是学医,但最让师父称道的却是我配的那些养颜美容的方子,你要是不嫌弃,等会儿我拿两块特制的百香膏来,沐浴时放一点,可以去垢润滑,香气持久,师姐们都很喜欢呢。”

“如此,就麻烦姐姐了。”

“啊,对了,还有莲花清露,那个用来擦脸最好了,你这一脸的妆容卸掉之后,正好可以拿来护肤,已经到了家,就不用再画那些奇奇怪怪的妆了,我会负责把你保养得水灵灵的。”

曼疏一怔,继而恍然——她这半吊子的化妆术,在行家的眼里当然只是小孩子的把戏。

也好,这里离苍堡甚远,他们的势力也不可能到达,也就不必再费力下去了。

再者,看着面前一说到得意的领域就恢复了热情本性的丹朱,她想,即使不被看穿,她也很难忍心继续瞒下去,如今这样,倒是松了一口气。

丹朱欢喜的出去张罗了。

曼疏笑了出来,低下头问身边的桑桑:“喜欢这里吗?”

桑桑点点头。

“那,我们就留下来呆些日子,若是想奶奶了,就和姐姐说,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桑桑眼睛一亮,又黯了下去,咬咬嘴唇,嗫嚅着:“可是,奶奶说,让我留在这里,不能回去。”

曼疏一愣,怎么——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为桑桑考虑他的将来,为师父和同门考虑他们的思念,为曾经的爱人考虑他的心情,甚至为她考虑了她的处境。

但是桑大娘自己呢,她又为自己考虑了什么?

就这样用无尽的寂寞把那段放不下的过去冰封起来?

一段情,误终生。

那样的执著,又是不是真的值得。

丹朱很快就把东西张罗齐全了。

曼疏先给桑桑洗澡换衣服,把他收拾整齐,然后交给丹朱带去找太师父。

舒适的沐浴,换上干净的衣服,把头梳好。

不只是说过的两种,丹朱瓶瓶罐罐的捧来了一大堆,光是用法和功效就讲解了大半天。但是,实打实都是极好的东西,用过之后皮肤光滑润泽,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几乎像柔软娇嫩的花瓣。比之后世女人们大把砸下银子购买的那些化学药剂一样的保养品不知强了多少倍。

看着镜子里的少女,曼疏忍不住感叹——原是这样的堇色年华啊,却没有被人好好的珍爱过。

“曼疏?我可以进来吗?”丹朱在门外轻唤。

曼疏起身打开门。

阳光落在洗去妆容的脸上,那晶莹的皮肤仿佛闪耀着微微的光芒。

丹朱看得一愣,继而笑道:“这样动人的容貌倒要遮起来,真是暴殄天物。”

曼疏微微一笑。

“饿了吧,我带了些吃的来,桑桑被师姐师兄们包围,正被当成小猪一样的喂呢,这些都是我做的,来试试我的手艺。”

曼疏道谢,两个人把饭菜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