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如此认真。我自然会将人揪出来交给你。”

如此连连失利,敌方阵型早已混乱不堪。

李然垂眸望他一眼,神色轻蔑:“小子,做人别这么臭屁,早晚一天会臭死自己。”

李然走过去与他并排而列,他身材高挑,又以生绢束腹,外加软甲和银丝甲掩饰,身形看起来竟也与常人无甚差别。

李然拿出鹅毛笔在图纸上画了几笔:“先必须确保临关不丢。如果事与愿违,临阳也保不了多久,就算保住了也没什么意义。你以为呢?”

人人皆知,东岳的另一支大军正往临阳赶来,纵使有辰裴在前方堵截,但岳均衡的这队兵马显然非楚毓明的乌合之众可以相比。此时出兵临阳兵马一空必成危地,倘若西平趁火打劫,后果必定不堪设想,而西平迟迟不出兵,显然等的就是这个前后夹击的好机会。苏沫打的是什么主意,江诀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谢殿下关爱。”

“草民乃丰都人氏,战乱之时流亡到丹丰,一待就是七年,只不过这些年虽流落在外,倒也不无收获。”

“行了,这功劳是秦义的,要谢你去谢他。”

苏沫淡笑着点了点头:“此事朕会考虑。来人,带特使下去歇息。”

“臣惶恐,不敢妄自揣摩圣意。”康平狡黠一笑,复又敛了敛神,恭敬回道:“临阳十五万兵马未出动一兵一卒,且明华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无法探得里头消息。只不过有一点,臣多有不明。”

小六子将碗搁在他面前,神色局促得近乎诡异,李然淡淡扫他眼:“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厉子辛。”

“的确很难招架。”

众人沉默,江诀沉吟良久,道:“西平与东岳一日没有动静,大家就不得放松心神。邻溪那边你等不必操心,朕相信以他二人的能耐,抵挡十多万业楚大军必定绰绰有余。”

苏沫想了良久,伸指在城墙的扶手上敲了敲,喃喃道:“永安殿再开启之日,便是天下一统之时,朕希望那一日能早些到来,输也好赢也罢,都是自己选的路,与人无怨。”

江诀不应,只一脸莫测地问:“这部分人口有多少?”

此话一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案上那盏凤池砚顿时被敲了个粉碎,朱砂撒了一地,那位天子的脸上扭曲得近乎瘆人,手上鲜红一片,不知是朱砂还是血。

李然笑着点了点头,从腰间取下一个白玉坠子丢了过去,小六子堪堪接住,正要跪下谢赏,李然不甚在意地动了动手指,道:“不用谢了,办得不错,算你的小费。”

江诀不语,走近了在榻沿坐定,摸了摸李然的手脚跟额头,未觉察有何异样,放心地点了点头,又细细问了一番,这才放老头儿离去。

江诀倒也配合,应承道:“你这功劳朕记下了,事后一并赏来。”

江诀冷哼,兀自将西平两个字玩味似地念叨了数遍,眸中有森冷的锋芒,片刻后稍稍一敛,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温雅的模样。

江诀伸手将那碗血燕粥接过,拿勺子搅了搅,夸了他句“还算机灵”,那小子一听,立马一个叩到底,口中连连谢恩。

语毕,握拳咚地一声敲在案上,一声闷响在帐内久久回绕。

他二人出了内室到了外间,李然在桌边坐定,舀了碗香糯粥喝起来,这粥是用南琉进贡的紫糯以文火熬成,里头还加了补身的杏果与红豆,他从前不爱喝,如今倒觉得不错,日日清晨都得喝上一碗。

“感觉如何?”

李然在他身旁坐着,不忍见他如此难堪,笑着打了个圆场,道:“看来这次的人情真是欠大了,连子辛都开口提醒我要知恩图报。”

李然点头,道了声“正事要紧”,示意他去办该办的事,又扫了眼已退至帐门口的丁顺,道:“你留下,我有话要问。”

小内监犹豫再三,照实禀道:“永惠宫那边差人来报,称太医方才替姌常在请了脉,说再这么下去,腹中龙胎恐有不保。”

如此问来,神色间隐约还有忧虑之色。

“我就知道!就知道!”

靠!这小子睡得比猪还死,还好意思说有他在万事ok?

李然不耐,也不欲跟他个毛头小鬼争高下,传出去未免说他以大欺小,遂二话不说,一伸手将那张泼皮猴子似的脸推开,直直望向他身后那年轻公子,沉声道:“这不是摆明了让他去送死?”

他在良久的沉默后,沉声呼一口气,叹道:“果然,人心难测。”

“所以奴婢求您,千万别让陛下知晓!您不晓得,他今晨有多……多……”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李白的名言。”

“我刚来几天就接连出事,说巧合实在太牵强,为安全起见难道自保也有问题?”

“此人姓庄名闲,据说是业楚名流,但鲜少露面,臣已派人前去打探,不日将有回音。”

李然了然一笑,低头喝粥不再言语,心中却是百回千转。

弁和思索须臾,道:“知晓殿下下落的人并不多,倘若不是敌国奸细,便只能是宫中之人。可宫中人数众多,且陛下对殿下的看重有目共睹。如此一来,恐怕人人难逃嫌疑。”

孰料,良久也没有回应。

翌日,告别了辕衡等人,李然雇了辆马车,独自一人往罗城的方向去了,他乔装成客商混在一圈商贩之中,沿途有人带路,倒也走得顺畅。

对方了然颔,似乎并未怀疑,李然暗自松了口气,见那辕衡只兀自沉默着品茗,似乎并不欲开口,遂找了话题道:“辕兄似乎不爱喝酒。”

“你!你!你!我家王爷好心救你,你竟然反咬一口,真是不识好歹!”

“王爷如斯通达情理,殷某佩服。”

李然这两日感染了风寒,是以并未出席,倒是后宫有品阶的妃子都去了。

江逸到底还小,脸上一喜,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笑着朝李然望过去,李然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去拿,安慕怀笑言:“弄坏了殿下的爱物,这一只就算是臣向殿下谢罪之礼了。”

李然颇不屑地剜他一眼,起身靠回到软枕上,道:“别玩花招了,说吧,会宁究竟出了什么事?”

“殷相客气,本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贵国这般盛情招待实在愧疚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