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瓒深以为然,附和道:“圭仵虽小,却也不是毫无缚鸡之力,东岳能轻易左右业楚,却未必能拿圭仵如何。苏沫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兵刈陵,确属高招。”

廖卫向来惧他,立马有模有样地恭敬回来,李然不动声色地坐下,稳了稳心神,觉得腹中再无异动,这才笑着望向那莽夫,打趣道:“不错,这次动作够快,挺靠得住。”

“陛下所言极是!极是!奴才深以为然,娘娘与陛下同仇敌忾,断然不会做出对您不利之事。”

李远山:老夫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我容易么我……百口莫辩……

“说!”

“如此总可以说了?”

李然不应,只挥手示意小六子快快去准备。

他边问边拍了拍老头儿的肩,示意对方起来。

老头儿颇惶恐地应了,却听李然打趣道:“老孟,手脚这么快,不像是五十的人啊?是不是谎报年龄了?”

李然一一看来,眼中掩饰不住都是赞叹,言行间也忘了顾忌,末了拍了拍孟兆坤的肩,道:“不错!不错!很懂得变通!”

李然撇了撇嘴,淡淡道:“他是个人才。”

如此说来,纵使此时撤军也已是徒劳,可这么继续打下去,粮仓一旦空虚,即便前方不败,后方若是乱了,这仗也是白打,而过冬时分恰恰是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倘若只能撑到过冬,往后的日子难道要所有人喝西北风?

瞧那离去时的模样,俨然火烧屁股一般。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丁顺又帮他套上外衫和银丝铠甲,乌一束,劲装在身,可谓俊逸非凡。

更何况此番救人之事,旁人不知道,厉子辛却了然于心,但见他一拱手,含笑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对方不应,只一味低咳,他正要唤人,却见那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轻咳一阵后果然平静下来。

“姌昭仪?”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照着师傅的吩咐去办咯?”

“是人都看得出来。”

他方问完,那小泼皮却嘿嘿笑开了。

只不过,翠铃那丫头一向心细,偷天换日的事应该瞒不过她,纪闻人既然是唯一一个进出永安殿的人,苏沫一旦收到消息,必定会下令追捕,只要那老头儿还在西平境内,就插翅也飞不出五指山。

竟然是这个缘故!

翠铃忙矮身跪下,几个挪步过来,拽着他的衣摆,红了眼压低声音恳求道:“殿下,别说……求您了……”

她绘声绘色说来,惹得苏沫抚掌感叹:“如此看来,朕往后的日子再不会无趣咯。”

李然暗自嗤笑一声,一脸淡然地说:“我现在手脚被困,还祸事缠身,你说还能做什么?我虽然不怕死,可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她娓娓道来,说得绘声绘色,苏沫不时回头瞥一眼,李然跟在他二人后头,暗自琢磨自己的心事。

李然目中一动,轻咳一声,似真似假地问:“真有这么一天,你会不会帮?”

其实她才两个月不到的身子,按理还不到胎动的时候,苏沫出了会神,又被她一唤,颇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朝恭槐安招了招手,道:“送昭仪回宫,让太医好生伺候。”

苏沫并未应他,径直从他手中取过碗去,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辕衡望他一眼,褪去外衫挂在衣帽架上,斟酌片刻,道:“有件事原想明日与你商量,如今你既然醒了,还是先告知你为好。”

中年儒生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季睢清不甚明了地疑了一声,几个跨步过去,在床沿坐下,把碗搁在床头几案上,伸手过去将李然绵软的身子捞起来,执起碗里的调羹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凑到李然嘴边,柔声说:“来,张嘴。”

李然自然晓得此人不容易对付,而照如今的形势看来,能让殷尘亲自登门拜访,又让江诀特意拨了这座京郊别院给他暂住,可见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

燕姌全没料到她们的这位皇帝陛下竟是如此俊美之人,面上一红,呐呐回道:“臣妾姓燕名姌,陛下唤臣妾小姌便是。”

李然看不过,挥手让他出去,转而望向江逸,问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有什么感想?”

李然也懒得跟对方闲扯,拆了几招后制住对方越来越不规矩的手,正色问道:“季睢清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两国相交不得罪来使的道理李然自然知道,尤其还是这么个油腔滑调的角色,他勾唇一笑,四两拨千斤地说了一句:“王爷说笑。”

回应他的自然是小六那尖细无比的可怜叫唤,李然朝月华使了个眼色,月华拿了竹筐过来,双手一倒,一团湿濡濡黏乎乎的东西就掉了下去。

“据探子回报,此人擅长设伏与突袭,手法跟王觉年十分相似。”

苏沫转了转拇指上的黄玉龙纹扳指:“如此倒得好好提防。”

“以业楚如今的状况,想必撑不了多久。”

“如此最好。”

“陛下的意思是?”

苏沫不应,只意味深长地望他一眼,康平意会地点了点头:“那么到时候,东岳必定无法坐以待毙。”

“坐以待毙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如今时机并不成熟,朕一旦有所行动,驻守盘龙踞的留国大军必然会大举压境,他那边的人马有四十万之众,着实不好应付。”

康平沉吟不语,盯着留国看了许久,目中一闪:“臣有一计。”

“说来听听。”

“倘若留国生变,文岳大军势必要抽调一部分平乱,如此一来,也给了我们进攻临阳的好时机。”

苏沫桃花眼一眯,将临阳二字看了又看,末了伸指在上头轻轻一敲:“你的计划是什么?”

“据臣查探,留国境内有一股反叛势力,很是猖獗。”

苏沫凝眸,似是忆起了什么,眸中有可惜之色闪过,末了轻咳一声:“莫非又是你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