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柴房里的阳光慢慢消失不见了,黑夜又重新笼罩大地,小圆迷迷糊糊靠着一堆柴草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喊:“小圆姐姐,小圆姐姐。”小圆抬起头,没有看见人啊?喊声还是在持续,小圆使劲眨眨眼睛,这下看到了,窗口处有个小脑袋,双手使劲的往里面扔什么东西,不是菊儿是谁?

金小姐还等着小圆哭闹起来,自己好找理由教训小圆,谁知小圆不哭不闹,只是瞪着她们,这眼神却不似以前一样怯生生的,而是有种威严感,金小姐不由觉得身上冷了一些,忙紧紧身上的衣服。

林迦的剑终于全收进剑鞘里面,只是一双眼还是盯着小圆不放,小圆此时不走还待何时,端端正正行个礼:“奴婢等还有生活要做,就此走了。”说着一拉竹儿就要离开,林迦此时面上已恢复平静,只是伸出一条腿,挡在小圆面前不让她们过去。

竹儿和小圆渐渐熟络了,知道她不似绿绮一样,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见小圆整日关在房里刺绣,这日得了空,就笑眯眯的进来对小圆道:“小圆姐姐,外面花都开了,姐姐怎么不出去花园里面做针线,一边赏花,一边做活,这不是极好的事情?”

小圆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让王胜安看到自己眼里的怒火,只是细声说道:“那都是原先的事了,再提也没有什么用处了。”王胜安听到小圆这句话,心里越安了,不由得意的想,小圆再出身杨家可又怎么样?

金小姐手里拿着一卷书,坐在窗下的一张小榻上,榻边几上除了果品和清茶之外,一个小小香炉,正散着袅袅清香。再配上金小姐一身素淡的打扮,怎么看怎么是个名门淑女的样子,只是那书,却很久都没翻过一页。

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王妈妈衣服穿少了,王妈妈缩缩脖子,有些没底气的喊:“看什么看,还不快些走,难道还要老爷等你不成?”

金老爷见这般,眉头微皱:“那要照你的意思?”小玉抹一抹泪,看向小圆的眼神,充杂着怨毒,嫉恨之情,嘴里的话不像是说出来的,倒像是从嘴里蹦出来的:“公爹,这样祸水一样的美人,就该画花她的脸,刺瞎她的眼睛,挑断她的手脚筋,再让她去打扫茅厕,一日只给一顿饭吃,这才能消了她的罪过。”

王妈妈逮到机会,上前两巴掌就又打在她脸上:“小贱人,却了陈家几天,就不会做这些了吗?上午扫的地,现在就脏了不说,让你再打扫院子,就和谁不能指使你一样。”小圆被这顿突如其来的打都打懵了,刚说的一句:“妈妈,我”

金大爷有些怕王胜安,听他说了,只得缩回手,金小姐趁热打铁,上前笑着对金大爷道:“哥哥,话都这般说了,怎么还不回去?”

就算在梦中,小圆都感觉到当时的惊恐与害怕“不,我是公主,你不能这样对我。”男子笑的露出满口黄牙,看起来十分恶心:“叱,公主,现在连皇后都被人掳走了,公主又抵什么用?”

叹了声气,小圆重又走路,回到那个牢笼样的金家。

陈小姐的嫁妆慢慢已经齐备了,小圆连日后孩子的小衣小鞋都做好了,陈小姐见再没有什么可央她做的了,也再没理由让小圆留在陈家了,相处这些日子,陈小姐虽有些孩子气,待下人却实在是好,就算小圆心里再舍不得,也要离了陈家,回金家去。况且金家那里,也遣人来了几次,说要等着小圆回去。

少女听了这话,叹了一声,手撑住下巴:“父亲说了,虽说不是要个十全的,那样武夫的家里,有什么好嫁的,况且。”此时朝兰送上茶来,陈小姐接过,亲自递了上来,听见这话,好奇问道:“我却听三哥说,祖将军已经议定过江北伐了。”

暮菊见小圆把针在头皮里磨,忙递了根新针给她,小圆接过,继续做起针线来。陈小姐托着腮又看了半响,朝兰这时把一样东西递给陈小姐:“我的小姐,小圆姑娘是来教你做针线的,你怎么只顾着说话,难道还不想学吗?”

周夫人只是微点一点头,吴妈妈又行一礼,带着小圆下去。

小圆见有人竟知道自己的技艺从何而来,心里惊了一下,却不敢说出实情,想起当日在王小姐她们面前说过自己是舅舅家这边的,又把这话说了出来:“惠皇后杨氏,却是我的堂姑母,惠娘本是她的侍女,我娘嫁进杨家的时候,和她请教过,这才教了我。”

“姐姐,这还不容易,等你和哥哥成了婚,哥哥得了圣上的重用,进宫朝见皇后,那还不容易。”随着说话声音,王小姐进来了,金小姐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忙让王小姐坐下。

金小姐一看,只有三成做好的,心里那个乐,笑道:“小圆,你的针线,历来出色,本来我还想赏你,只是你这样怠工,赏不了你,还要罚你。”小圆心里早有了准备,也很坦然,只是望着金小姐也不说话,金小姐最见不得她这幅样子,桌子一拍,头轻轻昂起来,觉得自己的气派端的够足了,才沉着声音开口:“你服不服。”

王小姐此时已经进了院子,她比金小姐小了一岁,个子却比金小姐还高,生的面团团一张脸,笑起来的时候,双眉弯弯的,虽说是流落江东,又寄居在金家,王小姐的一举一动,却是仪态万方,金小姐怎么学也学不来的。

看着听见响声往这边看来的金大爷,金小姐趁机把弄坏的扇子往桌子上随意一丢,哼道:“哥哥,不是做妹妹的说你,你要讨好这丫头,也不要借了妹妹的屋子,在这里,算怎么回事?”金大爷听见妹妹这样说,摸摸脑袋,小圆忙起身道:“小姐说的是,这就出去。”

猛然想起这钗子是王家送来下定的,自己打了小圆不要紧,传到王胜安耳朵里,到时以自己悍妒为由退了自己可不好。坐回位子,吩咐绿绮倒茶来吃,在椅子上摆出一副优雅的样子,笑着对王妈妈道:“妈妈说的,也有理,只是这丫头,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可不好。”

小兰见他这幅样子,又笑了出声,金大爷又看看小圆,这才出去了。小兰拿过针线,就在小圆床头,边做针线边等着她醒来。

小兰见小圆醒了过来,还能说话,这才安下心来,也不敢告诉她昏迷之后,已经被小厮拖了出去,正打算挖坑埋的时候,又抬了回来,足足昏了三天三夜了,自己趁伺候金小姐的空隙,偶尔来照看一眼,老爷已经说了,再醒不过来,就把她又扔了出去,省的放在家里招晦气。

绿绮见小姐喜欢,也上前凑趣,两人都很得意,谁知金大爷突然插了一杠子,金小姐想着外面有王妈妈在,也劳烦不了自己,还在那里和绿绮在那里高一句低一句的说,嫁衣上要绣什么花,等到成了亲,就让绿绮伺候王胜安去。

王妈妈顺势一瞧,小圆闭着双眼,脸色惨白,连唇上都没有血色,小玉拢着手,只是冷笑道:“也不知她是哪家的娇小姐,这么一点太阳,就晒晕过去,实在和我们不一样。”

王胜安见她笑了,不由有些失神,可惜这丫头不经常笑,只是很快镇定下来,也扬起笑容,对她道:“以后受了委屈,别老是憋着。”小圆正要点头,外面传来王妈妈的喊声:“小圆,你这死丫头,又跑哪里去了?”小圆忙应了声,对王胜安又施一礼,推开门出去。

小圆做了一阵,又想起往事,不由叹气,当日金固城中,虽说不知明日是什么光景,却是母女三人团团圆圆,也有苦中作乐之感,今日却是,三姐的陵墓,在洛京郊外,都不知有没有被破坏,母后在长安城中,已另有了孩子,还会不会想起自己?

接着就是掀帐声,穿衣声,不时还传来小姐和王妈妈撒娇的声音。小圆听着每天早晨都必经的这些,不由想起还是公主的时候,自己也是被捧着长大的,只是。小圆看着自己手里的盆,不由苦笑,现时却是个连别人闺房不经传唤都不能进去的粗使丫头。

来的正是小圆,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裘郁雨:“我跪天跪地跪爹娘,别的都不跪。”裘郁雨被她的话更是惊了一下,仔细看看小圆,惊堂木一拍:“你既来本县衙,又有何事?”

小圆站稳身子,就当自己身上穿的不是破衣,而是昔日公主的礼服,看着裘郁雨:“我乃惠皇帝所出琅琊公主冯瑗,流落江东为奴,受尽折磨。还请县令上书圣上,还我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