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没事,不痛的。他看着我,忽然温柔的笑了一声。少爷不要哭。

宁罂的十三岁生辰在新年到来之前静悄悄的过去,只是宁府一家人在一起静悄悄的吃了顿饭,几位夫人送了些价值不菲的小玩意儿,不外乎玉佩、古玩之类。

梁老头沉思了一会,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捋了捋胡子,缓缓说道:“应该是另一个灵魂反噬的结果。可在习武?”

想到这,我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师父每次来教我习武,逐月都要跟着?”

宁出尘拉起我的手,转身欲走,我摇摇头。转身看向那早已体无完肤的男子,待到他已经明显半昏迷,便指着他问宁出尘:“他叫什么名字?”

宁出尘低笑,搂紧我,唇凑到我耳边,热气喷到耳朵上,痒痒的。我心下怪异,微微偏头,不着痕迹的躲过。

这个念头飞快的在脑海中闪过,我愣在那里。马匹受惊的蹦起来,我勒不住,摔下马去,一阵头昏眼花,待回过神来,却见那男子的匕首早已近在眼前,几乎可以感受到那匕首上的寒光。

敛了神色,伏在桌上,面无表情的拿了那字帖一个字一个字的描着,原本有些烦躁的心一点点的平静下来。书房里淡香悠绵,夹在浓浓的墨香中,在从窗口透过来得阳光下沉浮跳荡。几缕清风时不时的撩起桌上的纸,发出细碎的微响。再不管宁出尘怎样,只是专心致志的将所有情绪都放在那字帖上。

不再退却,埋头在那男子的肩窝,轻叹呢喃,宛若一声叹息,低不可闻。

我本想推辞,无奈那男子坚持非常,我抿了口茶,看着那还在纠缠的一群人,缓缓说道:“那女子在那里卖身葬父已有两个时辰,她生的貌美,自然有不少爱美之人欲采之,除非她已有目标,一般被逼到卖身葬父的境地的女子哪还会挑三拣四。显然是算好那男子必然会来此地。再者那群壮汉只见起哄却不见动作,只不过是激起那男子的恻隐之心将那女子带回去了,否则怎么可能这么磨机?只怕这是谁安排好的局,设计那男人。只怕他非富即贵,招了什么人嫉恨也说不定。”这世上无论在何处,只要有人的地方,总躲不过“阴谋”二字,人有欲望,便会想要去争去夺,勾心斗角,算计的不亦乐乎,遮不住的丑恶嘴脸,上一世的重华,已看的太多。

抬头打量了一下新居,恩,比原来住的要宽敞明亮好多,家具也都是半新的,朴素清雅,很有品位。纸窗上竹影婆娑,倒是个好住处。

相信对方,亦是如此。

那人邪邪一笑,正欲开口,却从他身后气喘吁吁的跑来一太监打扮的清秀少年,一溜烟停到他面前,行了个礼,便起身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公子让小的好找,竟到这里和人闲聊,皇上待会找不见公子又该发急了。”

我心下疑惑,正对上那人含笑的凤眼,似嗔非笑的瞧了那小太监一眼,道:“这样无礼!快见过侍书大人。”

那小太监忙行了礼,我点点头,又听那人笑道:“我叫玉醉。你现在可是住在那雨霏殿?离我那青云殿倒是不远,若我闲来无事可否找你聊天?”

我看他笑眯眯的脸,不禁有些愕然,这便是那小皇帝方才所说的玉醉?不知是个什么人物,倒像是和小皇帝十分亲密的样子。

面上却不动声色,亦笑道:“自然,我亦无甚事做,有个人可以聊天自是极好的。”

那人点头,转身带着那小太监自我来路翩然去了。

带着疑惑,回到雨霏殿,换下身上厚重的披风,洗了脸,脑子里还在想那玉醉,总是觉得有古怪。

“蘼芜,你可知那住青云殿的玉醉公子是何人?”我用毛巾抹了脸,问立在身后的蘼芜。江蓠将热水端下去到了,呈给我一杯茶。

蘼芜和江蓠是宫里派给我的两个丫头,却是双胞胎,相貌分毫不差,初见时着实惊异了一番,两人自是伶俐非常。进宫前知道只能带一个小厮一个侍卫进宫,我便不得不把芳官抱琴留在府里,两个小丫头哭了半天。

“玉醉公子?是皇上的君言。”蘼芜利索的答道。我一口茶含在嘴里温着,差点喷出来。

小皇帝年十六岁,十岁登基,两年前立一后二妃,并收了一个君言,原是礼部尚书的么子,一年前的年终宴会之时被小皇帝一眼看中,不顾大臣们反对执意收入了宫。只是没想到那人竟是玉醉……小皇帝不是对权家公子用情至深?又怎会这般宠着玉醉?好乱……

一想到小皇帝那副长相压在比他高出一头还有余的玉醉身上,我便有些嘴角抽搐。只是,我忽然突发奇想,这二人谁上谁下还指不定呢……

我放下茶杯,外面天色已逐渐放暗,朦朦胧胧的,从窗口看去,那远处的一棱宫角突兀的伸向暗淡阴沉的天空,分外寂寥。

眉头微皱,总觉得,有个地方出了错,似是很重要……心底怅怅的,披了件狐裘斜靠在软榻上垂头沉思,却总也找不出那隐隐约约的一点。

头又开始痛了,微微皱眉,让小叶子温了条帕子放在额上,点了盘心字香,在淡淡的香气缭绕下昏昏沉沉的意识亦渐渐飘远了,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带着些微犹豫的探究,直直的盯着我,让人好生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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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书其实便是皇帝近身的侍读,若在小户人家便是书童,只是什么东西放到宫里来,便有了讲究,也有了规矩。

这几日小皇帝一直忙于安排年底的宴会和接待各属国的使者,不用读书,自然我也便一直闲着。那玉醉于那日之后果然第二天便领了系椛(hua;四声去),便是那日四处寻他的小太监,悠悠然到我殿里来了,自那日后便每天都来,颇让人无可奈何。

“玉醉公子,你还不回去么?莫不是要在我这里用午膳罢?待会皇上又要让福公公来跟我要人了。”我无可奈何的放下书,看着那背着手在我屋里四处转的清丽公子,笑道,“这屋子这几天你也转了不下千遍了,就这样有趣?”

玉醉摇摇头,踱步到我身边,忽的伸手勾起我下巴,仔细打量了半天,叹息一声,做捧心状悠然道:“可惜了这么一张小脸,偏偏总是一副老成的样子,明明才十三岁,真是不可爱。”

我哭笑不得,摇头道:“既然这般不可爱,你干嘛还赖在我屋里?快快回去罢,待会皇上下了朝又该寻你了。”

“你这里安静,我那青云殿总是吵吵嚷嚷的,”他说着又在屋里四处看开了,走到窗前书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摆在一个玉台上的翡翠竹笛,拿起放到手里把玩着,道:“昨日里来还不见这小玩意儿呢,啧……做工当真是精致。”

“今天找东西翻出来的,藏着无用便放在那里当摆设了,是我大哥送我的生辰礼物,可惜了我不会吹笛。”

“那……可否就送了我罢?”他忽的转头,含笑看着我,雪后初晴的阳光淡淡的从开着的窗口照在那人身上,在白色的滚边袍子上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竟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似在梦里。漆如墨染的眼瞳一闪一闪的,清秀的眉眼间暗涌着压抑着的与邪魅,恍如隔世。

我垂下眼,不去看他,只是盯着手中的书,淡淡说道:“你若是喜欢便拿去罢,放在我这里亦是无用。”

他将那翡翠玉笛收到怀里,屋子里一时静谧,正兀自出神间,却听小叶子跑进来,瞅了一眼玉醉,道:“福公公来了。”

“让他进来吧。”

我本以为福公公又是领了小皇帝的命令来接玉醉,待他进来便指着玉醉,一脸无可奈何的道:“福公公你快把这人带走吧。”

福公公却只是笑道:“宁侍书,小的可不是来寻玉醉公子的,是奉了皇上的旨请您到御书房去一趟,皇上有赏呢。”

我心下奇怪,却只是点了点头,玉醉听得福公公这样说,朝我道了恭喜,便告辞离开了。我换了身衣裳,便跟着福公公往那御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