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吉安这回却没有再说什么,但一张秀气的脸却长了个里外通红,也不知是被小六气得还是被腹中的尿憋得。

随后直起身子看了一眼自家八弟,老八很憨厚地道:

小六与老八二人忙微微躬身上前行礼,不卑不亢道:

那跳脱的少女挣开师姐的手掌,顺了顺气,问道:

九两小脸微微一笑,伸出手,道:

“师父说还未到时候!”小六再次叹气道。

小六被责问地有些愣,反倒是一旁一直有些怯生生的九两觉得脸上泛起的红晕更甚,她娘死后,她便没干净过几rì,整天都是这般脏不拉几的乞丐模样,哪里还指望别人夸她这小姑娘生得漂亮,再漂亮也顶不了肚子饿。

“娘活着的时候每天都说,山中不可去。娘还说,这山里,要么是仙,要不是妖,小六你既然带我进山,你要么是仙,要么是妖,这渡个河理应这般奇特,所以我便不问!”

“师傅说,‘川’字三画,‘人’字两笔,自然人便怕了川,但若只是一笔,人便不怕这水了。若心中这江水只有一笔,那便奈何不得人,人要过江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一抬腿,也就是这土坑中一泡尿的长短,步子便迈过去了!”

听得黑皮一记响亮的马后炮,黑大少朝着黑皮就是一记蹬腿,蹬得黑皮人仰马翻。

“其实也没去很多地方,也就那个……风月楼啊、轻纱阁啊、小月天啊……去找了找……”

而人原本也就是这天地的一部分,可世世繁衍之后,这人有了yù,有了念,这二者便充斥着人的身体,而清气再也进不了人身,甚至人气过重的人周身再也寻不到一丝清气,因为这些清气望见人气都是避而远之。

修道的本质便是摆脱肉身,重回天地,天地同寿。

张元花摇摇头,走下床,打开木门,顿时清甜的山间空气涌进小木屋中。张元花眉头舒展,心中暗道:

“这山间灵气倒是充足异常!可惜灵气可修不了身!”

灵气区别于清气,就如一部分清气与人气因天地牵缘,结合到了一起的产物,但在张元花类的修道者看来,这灵气给凡人养老还差不多,对修道者来说,不过是鸡肋罢了。

踩着松软的草地,眼前莺歌蝶舞,张元花心中竟生出别样的情怀:

“就在此养养老也不错!”

张元花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东西,面露微笑,朝着木屋前场走去,她记得昨rì来时那有一片空地。张元花倒是不太担心自己正在昏睡的大徒弟,对她这个境界的修道者来说,要感知一个数米外弱于自己的人的心跳呼吸还是很简单的事情。此时昏睡的徒弟明显呼吸均匀,心跳平稳,好转的情况已经异常明显。

张元花想起昨rì看到的那只灰白相间的鸭子,心想还好压住了冲动,不然定又要生了是非。

几步间,张元花便来到了木屋前场。

一个佝偻着的老人,缓缓将背上的木柴放倒在空地上,直起身子,艰难地捶了捶自己僵硬的老腰,缓缓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张元花。

“你醒了?”这老汉虽未满脸褶皱,却一脸的老态,肤sè黝黑,两条剑眉却浓黑的有些过分jīng神,与整体的老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认得我?”张元花挑了挑眉头,问道。

老汉笑了笑,笑得有些紧张,有些乡间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气息流露出来:

“我只是问你醒了,你却问我是否认得你,这可是风马牛不相及啊……我若认得你,你也定认得我,过目不忘对你来说不难吧?”

张元花愣了愣,朝老汉迈近了几步,道:

“我不认得你,那你也应不认得我!你见我信步在此,还问我是否醒了,又有何意义?”

老汉看似佝偻,走起路来却异常利索,三两步间就从屋中拿出两把小竹椅,老汉走到张元花身前,将左手的小竹椅递了过去,笑容依旧道:

“给,坐坐,坐坐!”

张元花眉宇间似乎有些复杂的情绪在徘徊,堂堂清一山梅雨院座,与一张堪堪让屁股容纳进去的椅子之间产生了一场谁也不知的天人交战!

当然,老头可能会知,也可能不知。

老头见张元花不肯结果椅子,叹了口气,放下右手的椅子,用右手将左手的椅子硬生生地塞到了张元花手中,老头拿起自己的椅子,走到三两步开外,缓缓地坐了下来,张元花眉头松了松,也将手中的放在地上,坐了下去。

张元花觉得自己演出了一个很滑稽的角sè,从自己屁股上多出椅子部分的赘肉就可以看出来。

老头道:

“你这丫头,不过这点年纪,学什么古板,不就是把椅子么,还跟老头我客气!”

老头挪了挪干瘦的屁股,觉得做得挺舒服的,又开口道:

“人老了,脑子便转的慢些,遇着客人也不知该聊些什么,便开口问你‘睡醒了?’,看来还真有些无趣了,但现在看来,你还没醒啊!没醒好啊!没醒好啊!”

老头皱起干瘦的脸又笑了笑。

此时的张元花心中还是不怎么舒服,突然冒出的土了吧唧老头,又是塞椅子,又是乱称呼什么‘丫头’,虽然世俗的角度来看,这老头还真的是她父亲一辈的人,可这里可不是世俗!

过了川江便是大山,大山便有大山的规矩!

山中有道,道的面前,自然不能照什么世俗辈分乱称呼!就算是在这伶仃小派,同样也不是可以乱行辈分的!但,若这老头如此放肆,只还有一种可能:

“你是派中长辈?”

老头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半根甘蔗,缓缓道:

“嗯,我是那几个死孩子的监护人!”

张元花心中有些失望,这小派涧外的法阵让人忌惮地慌,可派中处处透着的腐朽味道,实在是让人感到有些无趣!当然,这种腐朽并不是指的是啥环境,而是这传承,一个糟老头便是一派之长,一看便是因为年岁大些而压着下面的徒娃,张元花也年过四十,这种事情见的还是很多的!

张元花摇了摇头,想着还好自家清一山还不曾像这小派般破落!她站起身,对着正有些艰难地啃甘蔗的老头拱了拱手:

“清一山张元花见过派中掌门!”张元花已经讨厌用‘高派’二字了,在她看来,自己这般已经给足了面子,这面子还是自家大徒弟在此疗伤的面子上腾出来的!堂堂清一山梅雨院座,在这万山之中还是喊得出不少名声的!

那老头摆了摆手,嘴里嚼着甘蔗,‘呸呸呸’地吐干净渣滓,才不紧不慢道:

“恩恩,坐吧坐吧,别动不动便起身!”

张元花实在瞧不起这椅子,却耐住xìng子又坐了下去。老头将手中的甘蔗渣堆在了小竹椅旁,理了理衣裳,道:

“清一山梅雨院座真人来我小派,实在委屈了你!”

“吾乃本派掌门,泉音!”

“本派——空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