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静似乎已经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于是便从信宇面前经过,准备离开这个房间,但信宇是绝对不肯这么轻易放她走的,只见他一把抓住正打算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怡静的胳膊,然后把她的脸举到自己的脸跟前,对她大声叫嚷道。

“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没关系的,我到卫生间去用水洗一下这个地方就可以了,实在不行就在外面罩一件外套呗,总会有办法应付的。”

“这个自私的女人。”

此刻的怡静只顾着低头认错,根本不敢抬眼看他,但听到他的这个问题,怡静便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向信宇的方向,迎接她视线的是信宇的脸。

太生气了,但这到底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是由于不满那个女人沉默态度的自己?连信宇自己也搞不清楚了。最后,他决定只说一些类似‘不满意的话自己拿去换别的’的话,可是走进家里一看,屋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除了韩怡静之外,在这间韩医院的地下室里,总共十二个隔间里有十二个女人和怡静一样,连内衣在内全部脱掉,再穿上医院提供的松紧带裙子,然后坐在那个白色瓷器做的和马桶长得一模一样的机器上,接受从那个东西的窟窿里冒出来的阵阵滚烫的韩药蒸汽。据说这是一种叫做坐薰的偏方,就是用韩药药剂蒸发出的滚烫蒸汽薰烤女人下体的方法,目的不外乎两种,一是通过这种方法减肥,另外一个就是帮助女人怀孕。

“等很久了吧?要找到这些必须的原材料还真是不容易呢,你再稍微等一下!”

这个睁开眼时让人完全摸不透心思的男人,熟睡时的脸却意外地像个天真的孩子,孩子,是的,她自己昨天晚上就是这个孩子的一件玩具,但如今的怡静已经彻底疲于为此而哭泣或是发脾气了,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做类似这样的傻事,因为韩怡静所有的眼泪都已经在昨天晚上彻底流干了。

但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另一个男人冰冷的声音。

怡静暗自咬牙切齿地按照信宇所说的抄写着那份所谓的‘备忘录’,此时,耳边又传来信宇的补充内容。

平日里如流水般,或者是说和院子里她自己精心呵护的花朵般安详沉静的大姐居然会像今天这样大声咆哮,站在一旁的小妹妹静采不禁对身边的二姐轻声耳语道。

可是,在从她嘴里不断说出的诸多内容中,只有一点清晰地回荡在他耳边。

怡静曾经天真地憧憬过美好的生活,如今,她两眼盯着这段爬满了绿色青苔的矮墙,她试图爬上去,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摘自金嘉妍与姜信宇的对话中'

“姐姐,这个蓝色的玫瑰花是真的吗?”

一个小女孩望着插在白瓷罐里那些透出蓝色光泽的花朵,用异常新奇的口吻问道,听到她的问话,这家花店的主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些只是把花轴插进染过蓝色颜料的水里弄出的颜色罢了,听说蓝色玫瑰花有可能在明年就会开始试销了,不过消息还不是很确切,要不要我帮你这些包起来?”

“好的,那就帮我拿一支吧。”

一听这话,站在这个小女孩身边的另外一个女孩马上摇了摇头。

“什么嘛,这种蓝不啦唧的颜色对玫瑰花来说太冷了,喂,听说你是要在胜秀哥送别会的时候送给他?那你最好还是选那种粉红色的玫瑰花。”

“不,我还是觉得这个好,听说这种花所代表的花语是‘不可能’或者‘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这种花更适合我,姐姐,请帮我拿一支这样的花。”

怡静很快便用透明的塑料纸和蓝色的蕾丝彩带将这支蓝色的玫瑰花包装好,然后又拿出一支粉红色的玫瑰花递给这个正准备掏出钱包付帐的女孩。

“今天的客人不太多,所以……这是免费的礼物。”

“啊?不过……”

怡静朝面前这个有些慌张的年轻小女孩调皮地挤了挤眼睛,然后说道。

“总有一天会培育出真正的蓝色玫瑰,到那时,它不就不是永远不可能的事了嘛,嗯,也许这种花所代表的花语会变成‘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之类的哦,那把粉红色的玫瑰和这个蓝色的玫瑰一起送给那个人不是更好吗?拿去吧,顺便拜托你们多帮我们花店做做宣传哦。”

听了这句话,从怡静手里接过那朵玫瑰花的小客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玫瑰色的红晕,等她们走了之后,怡静的合伙人不禁吐着舌头说道。

“作为一个商人来说,你的心肠未免也太好了吧,看来我还是不应该选择和你作合伙人哦,玫瑰花卖一朵送一朵?天哪,你简直成了无药可救的‘爱情表白症’患者了嘛。”

“这也是宣传手段的一种嘛,郑女士。”

怡静对合伙人的捉弄报以扑哧一笑,随后便拿起拖布开始仔细擦洗店铺的地板。有事可以做,有地方可以容身,这实在是件值得庆幸的事。那个噩梦般的晚上所受的打击、背叛,因委屈而产生的悲伤,如今,这一切复杂的感情都在花香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平复,怡静身在自己的这个‘幸福的小树林’里,就算还没有获得幸福,但至少生活得相对平静一些。

“姐夫那边好像也一直没什么动静,这虽然是件万幸的事,不过也让人觉得有些不安,因为我总觉得你像是走在一片地雷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踩到一个地雷而爆发似的。”

韩怡静此刻正在收拾她心爱的‘小树林’,站在一旁望着她的妹妹静珍却说姐姐像是走在一片地雷地里,还问她到底要在这个十六坪的狭小花店里那个不足三四坪的小房间里自由自在多久,怡静如实回答她说自己也不知道,妹妹听了却再次瞪大了眼睛对她说道。

“姐姐真是个大傻瓜。”

“可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这是怡静此刻真实的心境,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怡静的确是不想再见到信宇了,而现在她则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信宇了,没错,用尴尬这个词来形容眼下这种情况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如果能和那个男人再见面,我到底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呢?如果他开口请求我回到他身边,我是不是可以回去呢?又或者相反,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仍然爱着从前那个女人,要求和我离婚,那么以后的生活我该如何继续下去呢?就算现在是我自己主动要搬出来住的,可过去的两年里我的确是在那个男人的保护下生活的,而且我似乎已经习惯于那种生活方式了。

此刻的怡静是进退两难,尽管她曾经声称如果让她继续坐在别人的车上晕车,她宁可放弃那种坐车的安逸,但现在的她却因为迷失方向而同样开始晕车了。

昨天晚上,妹妹静珍仍旧像平时一样对姐姐说出了最最真实的心里话。

“姐姐基本上来说是个不能一个人独立生活的人,两年前你也是最终决定和那个园丁一起生活才离家出走的吧,不是打算要一个人生活吧,那你到底还有什么下不了决心的呢?当然是彻底解决掉那个女人的问题,然后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了,反正你们也是政治谋略式的婚姻,而且你们双方事前都知道这个事实,妄想从那种有目的的婚姻转变成真心实意的结合,这就是姐姐太贪心了。”

当时,怡静生平第一次因为自己妹妹的话而被激怒,大声地喊出了‘你给我出去!’有时候,实在是没有比赤裸裸地将事实摆在面前更让人觉得难以接受的事了,就像静珍说的,韩怡静几乎已经是病态地害怕一个人独处,害怕孤独。

‘我也很想好好过日子,也想幸福,自始至终我从未放弃过这个愿望,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能永远藏在这个属于我的花园里逃避现实,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怡静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忙活着店里的生意,突然,放在围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自己并不认识。

“喂,我是韩怡静。”

“……我是金嘉妍。”

瞬间,怡静被电话听筒另一端的那个沙哑声音惊得瞪大了双眼。

“你好,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这个导致韩怡静面临如此进退两难局面的罪魁祸首,她还是自己丈夫从前的女朋友,怡静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这个声音呢。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在桌子两边,也许只是个偶然的巧合,她俩面前的桌子上居然插着一支蓝色的玫瑰花。

“这种花所代表的花语是不可能,或者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是这样吧?”

一边抿着自己面前的冰咖啡,那个鲜花般漂亮的女人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而坐在她对面的怡静则一直在思忖这个女人把自己约到这里来到底是有什么话要说,于是被她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大跳。

“什么?啊,是的。”

“哼,完全和姜信宇,和那个男人一样嘛。”

永远无法得到的男人,嘉妍以这样一种用途随意地说着别人丈夫的名字,同时用充满挑衅意味的目光盯着怡静,随手点燃一支香烟叼到嘴边。

“你很奇怪我今天为什么会约你出来吧?”

“……是有一点儿。”

“你有没有从那个男人嘴里听说过我的事?”

“听说过一些。”

如果一方始终采取这样一种固定式的回答,那么这段对话只会不断面临中断的局面,可是到底一个男人的妻子和他的前任女朋友之间有什么话好说呢?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对方,时间则像嘉妍嘴里吐出的香烟烟雾般飘逝着。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信宇不过是娶了一个大家闺秀做老婆,而现在看起来你的性格似乎也很独特啊,坦白讲,我今天在来这里的路上还在想你一定会狠狠抓住我的头发教训我一顿,可却听说你因为我而从家里搬出来住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平静已经远远超出必要的限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