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没有那些布满脸的奇怪符号遮掩,他看起来似长了些年纪,多了些成熟从容。

“什么禁地?”

唱曲人慌了神:“啊?!那我、我要不要去躲几天?唉,我也不知怎么糊涂了,偏偏今天唱这本子……都怪我这双瞎眼,瞧不出真龙真凤……”

南柳抱胸仰望着满天霞光,正感寂寥时,耳畔忽然传来楼下的弹唱声,板弦声寥寥,奏出熟悉的曲调。

拾京垂眼看着手里的香囊,问南柳:“我要把这个还给你吗?”

他避开南柳的视线,把目光收了回来,落在她腰间悬挂的做工精良颜色柔和漂亮的香囊上。

叶老板微微抬手,指了指街对面的那些苍族人:“神风教从凉州哈什山越境而来,穿过玉带林时与苍族起了冲突,掳走了几个苍族女人。苍族女为尊,神风教此举激怒苍族人,苍族的巫女和族长下令追击,那时神风教正攻岚城,因事发突然,骄阳明月二位将军还未到岚城,城中乱作一团,百姓绝望之际,忽听城外玉带林传出阵阵牛角号声,不一会儿,箭雨从天而至,苍族除了不能打仗的老人小孩,几乎全族出动,就在岚城外,岚城百姓看着他们一刀一个脑袋,收割神风教的脑袋。”

南柳敲着骨扇慢悠悠上了楼,挨着窗边坐下来。

她走来,南柳睁开眼,轻声戏谑道:“雁陵啊,不然跟他们去,虽不比京中世家子弟,但他们也都是可造之才,挑一个回家堵堵你母亲的嘴?”

此情无史载,山水共作证

前朝末年,十三州上下火铳制造翻新发展迅速,前朝皇帝的同胞弟弟昭王爷就是改良火铳的一把好手。

可惜到了新朝,昭王被前朝旧党放火烧残了双手,笔握不稳,图也画不了,连说话都困难,还谈何改良造新?

因而,这几年,火铳的翻新改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这次明月将军带到青云营的这批火铳,说是新批,实则是在建元八年的火铳制式上,调整了建元八式的膛线瑕疵罢了。

南柳泼茶息香,套上鞋袜,高兴道:“走,先去总军帐瞧瞧去。”

天亮后,拾京离开了木屋,回到了族内的住处。

他住在苍族聚集区域的最边缘,大母让人给他搭了个简单的竹篷,还没旁边的树占的地大。

拾京推开门,刚想松口气,就看到竹篷梁上垂挂的陶罐中,系了根孔雀蓝布带。

蓝布条,代表的是巫依。

这是告知他,回来后需立刻到巫依婆婆那里去。

巫依是苍族上任巫女,是苍族里最受尊敬的人。她能祭祀问星,传达溪水母神神谕,连族长都要听从她的话。

原本,巫女年满三十后,就要将巫者的位置让给年轻的接替者,巫依的接替者是拾京的母亲。

可十年前,拾京的母亲,巫女巫藤私藏外族男子并为他产下外族子的事情被族长知道了,托巫依请求溪水母神降下神谕裁决此事。

那晚溪水暴涨,巫依依据神谕,判了拾京父亲死罪。

巫藤悲痛欲绝,又因重病在身,不久也追随爱人亡魂而去。

巫女辞世,族内又无合适的巫女接替者,因而,巫依以六十岁高龄,再次坐上祭台主位,暂掌族内祭祀供养溪水母神之事。

拾京登上祭台,巫依坐在主祭祀的高石椅上,托起手中瓦罐,示意他上前。

拾京跪在她脚下,冰凉的溪水兜头浇下。

巫依干瘪的嘴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古音祭词,直到罐中水倾倒干净,她才停下念词,又举起银盘,皱巴巴的手指,点着盘中各色草汁染料,一边吟唱,一边在拾京脸上,画出一个个形状奇怪的符号。

这些都做完后,才叫净化结束。

拾京想起,小时候他和阿爸躺在祭坛下的洞中,听阿妈在祭坛上唱诵祈福。

最后听他们用苍族语呼喊着:“敬祝伟大的溪水母神,愿您庇佑您的后人。”

每到这时,阿爸就会偷笑,告诉他:“阿京,其实没有溪水母神,什么神都没有,你不要信他们说的。”

“那阿妈侍奉的是什么?”

“仪式而已,你阿妈也知道是假的。”

“拾京。”巫依的声音像缺水滋润的老树皮,“好了,下次不要再犯。祭典就快到了,你现在要时刻记得,保持纯净之心。”

拾京垂着眼,慢慢说道:“知道了。”

“走吧,祭坛不是你能长待的地方,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拾京离开祭坛,回竹篷路上,碰到了溪砂。

“阿姐让我来给你送衣服。”溪砂把手中的粗布衣交给拾京,说道,“阿母这次做坏了好多布,我把针线拿给你了,你自己补。”

拾京点了点头。

溪砂见他身上都是水,脸上又换了新的驱邪符号,问道:“去巫依婆婆那里了?上次我问了,巫依婆婆说,祭典成功后,你就是真正的苍族人了。”

拾京沉默不语。

溪砂高兴道:“阿姐都等不及了,偷偷给你做了好多衣裳,什么颜色的都有,我们都等着那天呢,阿母也惦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