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的时候,赵大强被催的不行,终于找来了赵二叔和李桂花,将和吴丹丹商量好的事情和父母说了,这一下可不得了了,赵大强那可是赵二叔和李桂花最为得意的一个儿子,村里哪家不羡慕她有这么能干又孝顺的儿子,可是现在,这个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大儿子竟然跟她说他要入赘到吴丹丹家。

许诺自然不会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只是道:“还可以,老师说我成绩比去年提高了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走过几条“垌”,陆陆续续看见几户人家,过了村头渐渐的房子也多了起来,许诺甚至还在村中间的时候看见几间平房,要知道,除了县城和镇上,他还是第一次在村里见到这种水泥钢筋结构的房子,而且平山村这边的房子看起来比赵家村的要好,一路走过来看见不少新建的大瓦房,看起来平山村的条件似乎比赵家村的要好一点,路也宽敞平坦些。

赵二叔一家子身上都是新衣,而且看样子和款式像是赵大强从广东给他们带回来的,从这来看赵大强还算是一个好儿子好兄长,只是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几个小的身上穿着非主流的t恤和扎脚牛仔,大约是不习惯这种衣服,几人时不时就要整整衣服,松松裤脚,而且三兄妹常年在家做活,晒得黑不溜秋的,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一体的,分不清哪里是手臂哪里是袖子,不像赵大强在广东呆了几年,养的白白净净的,再加上他长得好,看着就有些风流倜傥的味道。

吃饭的时候,李桂花又开始跟张秀娟说起了赵大强的事情,来来去去就那点子事,许诺觉得自己都能背下来了,看着赵二婶在饭桌上滔滔不绝,唾沫横飞的样子,他别过了头,压了压几欲翻涌而起的胃酸,小小翼翼的避开她面前的那两道菜,在离她较远的那盘青菜夹了点放进碗里,这才敢吃了几口饭。

“不会吧?”田宏惊呼,“你现在才知道啊?”

余家和眼里一片茫然,但还是答道:“一米八啊,怎么了?”

田宏被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透出的亮晶晶的目光看着,有些不自然的转开了视线,心里暗道:真是邪门了,这赵文章做这么娘们的表情怎么看起来竟然不会让人觉得违和呢,而且,他那眼睛还真是漂亮啊!

“同学们都拿到自己的卷子了吗?这次的月考是我们学校高三年级的第一次考试,老实说,我们班的成绩不是很理想,作为已经有过一年高三生活的你们,竟然考的还不如人家应届生,说出去也是够丢脸的。”

铃声响了,老师开始收卷,班级里面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许诺坐在下面,心情也被这位孟老师说得有些激昂起来,不得不说,这位孟老师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却有一口好口才,将气氛完全调动了起来,看着下面的一个个似乎都瞬间充满了斗志的学生就知道了。

这句说完他即刻闭了眼,懊悔的握了握拳,对于自己的智商也是不忍直视了,让你揭人家伤疤!

赵大柱的身子微僵,他是沉默的性子,即便儿子做出了亲近的行为他也说不出什么感性的话,只是当后背渐渐感觉到一阵湿意时,这个沉默老实的汉子也有些慌了。

赵大柱平时话就很少,这时候长久的沉默更是让许诺心里惴惴。

在这里干坐着无聊,张秀娟也乐意和儿子多说说话,回道:“龙眼贵些,刚出来的时候有四五块,再晚些就便宜了,只有八角一块的,香蕉都是别人直接来收购的,也就三五角钱一斤,这要是遇上台风,本都收不回来。”

吃完饭洗了澡已经是八点多了,大约是真的累坏了,赵大柱夫妻就直接睡了,也没像别人那样晚上到树底下纳凉。

突然,他感觉脚下踩到一坨软软蠕蠕的东西,低头看去,许诺整个身子瞬间僵硬了!

这才短短的一天,他就看到了农民这么艰辛的一面,他以前在医院的时候经常听到那些医生护士们抱怨上班难,什么病人难伺候,休息时间少,工资低,可是比起农民来,那些算得了什么。

快到天亮的时候,许诺醒了,静静的躺在床上回忆着昨晚的梦境,她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赵文章这个人的记忆,许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因为她身为许诺的记忆格外清晰,从记事以来所有的事情她都记得,但是她也有着赵文章这个人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可是很多人和事她也记得,难道这是灵魂融合?许诺不知道,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估计没有谁能说得清。

健康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生病的人对于生命的执着,每次从死亡线上艰难挣扎,就是为了在这世上多活一天,多看看这个世界的色彩,而不是全天只有白色。

围着的人有男有女,裤脚挽到膝盖,小腿沾满了黑乎乎的泥巴,有的头上还戴着草帽,手上拿着……镰刀?许诺不确定,她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张茜这两年没少从女儿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即使不曾见过,她也对她熟悉得很,知道她是医院的常住客,为人聪明,小小年纪的已经学完大学课程,还多才多艺,能书会画,夏冉人年轻,想不到更多,可是张茜毕竟在社会打滚多年,早就从女儿零零碎碎的话中猜到这个小女孩的背景必定不简单,或许家庭也不那么幸福。

“你是怎么搞的?平日里成绩不是很好吗?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你知不知道我跟别人说了你一定能考上清华北大的,我话都放出去了,你现在给我说考砸了,让我面子往哪里搁?办公室里的人暗地里还不得笑死我!”妇女烫着时髦的卷,穿着米色紧身裙,看起来颇为时尚,但是此刻她脸色的表情却有些狰狞,扭着女儿的耳朵破口骂着。

思绪周转间也只是片刻,许诺脚下不停,“b大什么的你就别想了,在我们学校没有招生名额,不知道市里有没有一两个,s大、z大在这边的分数线很高,而且在我们省只招几个人,以你的成绩……”他顿了下,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说辞,“……机会渺茫!”

“靠,地域歧视啊!”田宏哀嚎一声,“现在不仅是拼爹的时代,还是拼户口的时代啊!”

拼户口?

这个说法倒是蛮形象的。

田宏肉疼的惋惜道:“那你岂不是不能考b大了?白瞎了这么好的成绩啊!”

许诺摇摇头,“我没想考b大。”虽然他现在也不知道要考哪里,但是b市……还是算了。

一直都觉得高三难熬,可是等高考真正要来临的时候又会觉时间不够用,似乎总会在考试即将来临之前忽然现自己还有还多知识不会,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充分,可是临了又忽然没了信心。

“马上就要高考了,大家不要松懈啊!”孟德站在讲台上面叮嘱大家,顿了顿,他又道,“当然,你们也不要太拼了,要注意休息,复习得怎么样到现在基本已经成为定局了,可不要像以前那样‘开夜车’啊!”

下面的学生笑开来:“老师,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这到底是让我们不要松懈啊还是让我们松懈啊?”

孟德也不恼,笑道:“嗨,老师这不是紧张的吗,别以为就你们会紧张,要知道,学生高考,老师的紧张度是排名第一的,你们这么多人,复习得如何我也无法一一了解,都是我的学生,谁要是考不好老师心里也难过,你们只紧张自己一个人,老师要紧张全班几十个人,你说谁更紧张?”

“这两天你们一定要吃好睡好,保持足够的精神,还有,最近天气变化频繁,要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人家古人‘十年寒窗苦读’才有机会考进士,你们可是十三年苦读啊,比起应届高三生的‘十二年’还多出一年,这要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感冒而影响了高考挥,那多不值啊!”

男孩子调皮,听了孟德的话马上反驳道:“老师,不止十三年,是十六年!”

“还有三年是什么?”

下面叽叽喳喳立刻回道:“还有幼儿园的小班、中班、大班啊!”

孟德恍然,笑道:“果然是两个时代的人,我们那时候可没有什么幼儿园的,就是小学还是五年制的呢!”

“老师,我爸说他们那时候读初中是四年的,是不是真的啊?”

孟德点头道:“是真的,我们那个年代都是‘五四制’的。”

许诺在下边也被同学们说出的数字吓到了,十六年啊,这班里的同学大多是十八、九岁,大一点的就是20岁,也就是说他们三四岁的时候就要开始读书了,生命之中的五分之四的时间都是在学校度过的,想想这数字着实有点恐怖。

不过赵文章的情况又有些不同,他是7岁才开始上学的,而且也没上幼儿园,直接就读的一年级,班里面上幼儿园的都是县城里头或是镇上的学生,农村里面的出来的基本上都是直接读的一年级,有个别村里有个学前班,算是学前普及一下。

这么多年做同一件事,难怪有人厌学了,就是许诺,这一年下来他也颇觉得吃不消,这还是他以前没怎么上过学,对上学保留着热情的状态呢,可想而知其他人是怎么样的。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晚自习已经取消了,高一高二的学生也在两天之前都放假回家了,学校里面只剩下高三的学生,教室已经封场,在明天八点之前是不会开的。

很多学生到了这时候也不敢松懈,拿着书本和试卷到学校整理出来的临时教室复习,许诺没有去自习,也没有回寝室,此刻他正躺在学校那唯一的草坪上。

天空上零零散散的布着几颗星星,许诺望着漆黑的天幕,思绪却飘得很远……

今天是6月6日,这于许诺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就在去年的今天,他最后一次上了手术台,之后却再没能从手术台下来。

成为赵文章已经一年了,虽然勉强适应了身为赵文章的生活,可是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出身富贵的许家小姐,是一人掌控着两家上市公司大部分股权的16岁少女,是习惯了大都市便捷交通和先进设备的城里人,到现在许诺也不知道自己执意要读书到底是心底多年的执念在作祟,还是想通过这个渠道再回到那个繁华忙碌的城市。

或许,再见见……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