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太子缓缓打开礼盒,里面只放了把狼牙匕。

帝妃的下座,左边坐着北岳,西秦、燕、梁四国使者,右边则是南裔、东霖、楚三国的席位。这样的安排看似无意,却隐隐透出一丝分化。

黎夙卿闻言温和一笑,展颜间如春光四月,梨花荡漾,让人倍感舒心,“是本皇子失礼了。”

“有。”男子得意洋洋地从袖口取出一张欠条。

据说他曾携琴向琴圣慕容齐请教,两人相谈几日几夜,后慕容齐仰天长叹,摔琴而出,从此不问世事,可见他琴艺之高。

他半是羞愧半是恼怒地扶起了黑影,更加难闻的酒味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打更人厌恶地吸了吸鼻子:“秋大叔,你怎么又喝这么多酒,当心回去秋大嫂又骂你。”

“九弟抚琴贺寿,当真少见。”太子暗讽道。

黎夙卿眼中波澜不惊,可未等他回答,席间却有一人抢先一步:“这不,礼轻情意重嘛。”

这般妖异的媚人心骨的嗓音自然来自凤锦墨。

可是,她为何帮他?

黎夙卿抬头望去,不过很快的,他睁大了双眸。

那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里闪过妖异的光,那夺目的光华里,流露出一点极度深邃的柔情,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沦。

那是一种极度倾慕的目光。

等等,倾慕?!

黎夙卿的眸子一瞬间变清明,他略带复杂的目光转向凤锦墨。

见他看来,一抹妖异的笑意绕上凤锦墨的唇角,顺便地抛了一个媚眼给他。

视线再碰撞之时,那双狐狸眼里同样是波澜不惊,甚至染上丝丝浑浊,再不见了刚才的妖艳异常。

黎夙卿秀美微皱,点点疑惑埋在心底。

不过,这些举动落在众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他们只觉得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了几秒。接着,有联想到东霖国大皇女凤锦墨的特殊癖好,向来只对美人感兴趣,莫不是这位皇女看上了九皇子吧?这么一想,众人对黎夙卿的目光又夹杂了几分同情。

但是,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

坐在角落边的姜若琳心里憎恨不已,先是一个西秦国公主,然后又是一个东霖国皇女,且身份都比她高许多,而她只能坐在角落边干瞪眼。最可恨的是,黎夙卿自进殿以来,从来没有向她这里望过一眼。

不行,她不可以坐以待毙,于是,她便计上心头:“皇上,九皇子一人独奏未免无趣,不如由臣女伴舞可好?”

黎夙卿秀眉微皱,刚要拒绝,南裔皇却道:“准奏。”

她就如此爱出风头吗?故意不让她引人注目,就是防止她被其他国家的皇子看中,最后迫不得已走上和亲这条路。在这七国动荡的时代,一旦两国开战,这和亲公主岂有活路?他的母亲就是如此,而他并不希望姜若琳也变成那样。奇怪的是,父皇不是向来都很喜欢姜若琳的吗,如今又为什么要亲手把她往火坑里推?

黎夙卿欲言又止,但看到南裔皇一脸坚持的模样,就不再说话。

旁边侍女会意地递过一白玉古琴,黎夙卿缓缓落座,修长而优美的双手轻抚过琴弦,灵动的乐曲,从指间缓缓流淌出来,音色犹如一汪山泉,那样的悠扬清澈;又似吹来徐徐清风,那样的清逸安闲,引人松弛而清新。

兰臻心头微讶,不自觉沉醉其中。

琴声越发悠扬,众人正听得入神,忽然有诸女长袖漫舞,徐徐入了大殿,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心脾的花香令人沉醉,那数名美女犹如绽开的花瓣,向四周散开。

漫天花雨中,一曼妙女子,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着她缥缈而优雅的舞姿,宽广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那精致的绝美姿容。

但是正当众人如痴如醉地看着舞蹈时,也有丝丝古怪绕上心头,而他们自然也忽略了抚琴者和伴舞者的怪异情绪。

黎夙卿其实一早就发现了姜若琳舞姿的单薄之处:虽然有漫天的花雨和数名美女的映衬,或多或少地为她的舞姿增添了几分灵动,但是为了完美地完成每个动作,她那稍带僵硬的身体,就微微阻碍了她跟上琴音的节奏,所以才会给众人带来一丝古怪感。

虽说她的舞姿已是极好的了,但他心中还是添了几分遗憾。

因为他曾经见过比他跳得更好的人,他的母亲,曾经的南裔长公主。

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地掩去了脸上渐渐渗透出的薄汗,但姜若琳心中早已心急如焚。趁着弯腰的瞬间,她痴迷地望向黎夙卿,那谪仙般的人啊,他从不抗拒她的靠近,却也从不多看她一眼。她应该满足了,至少比其他人,她是唯一能够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可她好像永远配不上他,就像她苦练多年的舞技,在他的琴声面前终究是自取其辱。

在众人面前金童玉女的一对,沈云轩在最初的惊艳后,逐渐变得平静,他从来不接受心有所属的女人。

那炙热的目光,黎夙卿自然也感受到了,但他逃避似地低下了头。

因为那道目光中夹杂的某些东西犹如心头一棒,让那些他刻意忽略的事实重新浮现出来。

他迟钝地以为那只是姐妹间的亲情,殊不知那亲情何时变了质。

是的,黎夙卿是女子,而姜若琳则是夭折的十二公主,她的表妹。

尽管姜若琳并不知情。

黎夙卿暗叹一声,一个音符落下,琴声大变,由清风的和煦无拘变成了沙场的气势磅礴,仿佛有千军万马兵临城下,沙场上的杀伐之势立显无疑,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绝,众人依稀可嗅那其中浓郁的血腥之气,那般悲壮,又那般热血沸腾。

惊艳之色自凤锦墨美目之间流露出来,她那慵懒无骨的坐姿,不知何时也变得端正起来。

随着乐曲风格忽变,姜若琳纤腰微摆,动作也随之庄重起来,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与琴声配合得无懈可击。

殊不知是抚琴者刻意添补伴舞者的不足,只是这“伴舞”却好像失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