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半个月的院,容磊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违背医嘱继续玩车。

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发声时唇微微张开,容磊用食指和拇指卡着她小巧精致的下颌骨,俯身吻住她。

容磊垂着眼看指尖缭绕的烟雾,思量着到底是上去找林故若还是不上。

“没事啊。”林故若咀嚼完嘴里的蛋黄焗南瓜,慢悠悠的开口,“你俩走了后事找我办,生前契约八折、殡仪九折、加上墓地一起九点八折,童叟无欺,给你俩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这次轮到了林故若噎住,她顿了顿,权衡闺蜜还是狗男人之间,感觉还是念念高兴大过天。

林故若垂眼看了一会儿才低声讲,“我好久没在这层看过风景了。”

这是壮年社会人的直觉,他为什么害怕呢?

阳光将大地烤的烫人,林故若单膝跪在地上地上,早来不及去管自己舒适与否的问题了。

可命这种东西吧,有时候你不信,它就偏要照着你头来上一榔头,还会在你脑内传音,超大声那种。

她会在午夜梦回突然惊醒的时刻抓起手机,点开微信反复去确认有没有收到新的消息。

在失落里半梦半醒,常常会反复在拉黑的边缘试探,又难以割舍旧日的聊天记录。

真的拉黑掉,可能他们就真的到此为止,林故若能接受这结局的来到,只是还缺少一些适应的时间。

毕竟她花过漫长的时间才消化掉,这结局迟早会来。

他们冷战的两个月里,林故若病过一次,高烧难退。

自己就是医学生,林故若轻车熟路的吞药、再把自己塞进被窝里裹成茧蛹。

最脆弱的瞬间想过要去给容磊挂个语音,只要容磊看到,一定会接,林故若就是有这种自信心。

可是然后呢?退烧药里带安眠的成分,林故若耷拉着眼皮,记忆再次涌上心间。

因为这记忆实在太清晰,高烧的她甚至分不清,究竟自己是在梦魇里,还骤然又回到那天了事发现场。

犹然记得那是在大二,他们刚刚完成从知己到床伴的关系转变没多久,一切都与热恋一般,自己陪容磊去参加容家老爷子的七十岁大寿。

为了躲避一对野鸳鸯,林故若误打误撞的进入书房,容家的书房联通着卧室,是她之前全然没有想到的。

“刚给你带来的那个女孩子,林家的孩子,叫故若是吧?她们家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对吧,我们家和她们家门不当户不对,你是真喜欢她吗?”老人的声音像是陈旧的洪钟,雄浑威严。

她原本无意偷听,但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驻足屏息。

紧接着是容磊用轻佻的语气回,“哪里门不当、户不对?她家里可不光是不穷啊爷爷。”

“闭嘴。”老人暴呵,“那能一样吗?他们家赚的是死人钱啊,不吉利。”

一门之隔,林故若在门的这边,唇被咬的发白,夹杂着冰块的冷水泼天砸落,冻得整个人发抖。

若是他人说出这种话,林故若是一定会反怼回去,问你是不是开玩笑,你另一个孙子的葬礼还是我们家办的呢,难道职业还分高低贵贱吗?

可她不能。

容磊在门的那边,冷哼了声,以最玩世不恭的语气,摧毁掉林故若的暗恋的才以欢喜搭建起来的城堡。

“爷爷,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多大吧?我国法律规定,男性要到二十二周岁才能结婚领证,我还差三年才到这个岁数,您可操心的太早了点。”

“再说我又不会和她结婚,大家玩玩而已,该不是我年纪轻轻谈个恋爱,都需要去调查人家祖宗十八代究竟是干什么的吧?我需要。”

“行了。”容磊的话被赫然打断,容老爷子狐疑地确认,“你和她就真是准备玩玩?”

明明是感觉冷,浑身却在冒着汗,林故若扶着墙慢吞吞的蹲下来,发白的指骨摊开撑着地不许自己倒下去发出声音。

最后是容磊的话掐死心头那只乱撞的小鹿,往后在林故若逐渐劝服自己,习惯了享受每个温存、愉悦的瞬间,做所有快的事情。

不去问关系,不去问因果,反正没结果,不再需要。

“不然呢,我和她谈个恋爱,我还能对天起誓,山无陵,乃敢与君决吗?这痴情种基因,咱们家怕是没有的。”容磊如是说。

第十一章。

明明过去了许多年,林故若依然能够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感受,是从高空坠落下来,无人所托的失重感。

她不知道自己在书房里蹲了多久,站起来时反倒松了口气。

林故若是喜欢容磊的,少女时代的暗恋是对整个世界的柔软。

她是在感情上极不诚恳的人,过去的经历使得她诚恳不了。

年幼时林故若曾次次捧出真心,又次次被摔得粉碎,诚恳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得什么嘉奖,而是无穷尽的疏离。

家里祖辈都是做殡葬生意的,父亲上面还有个哥哥,妻子因病无法生育,家里这辈到林故若这里就只有她一个独苗。

家庭关系和睦、奶奶去世的早,一家六口住在一个大房子里。

林故若得到了全家的厚爱,父母竭尽所能的对她好,大伯和伯母也待她如亲生。

家里生活富足无忧,然而林故若的年幼时过得实在不算太好。

自从邻家青梅张甜梨因父母原因举家移民搬走以后,林故若就再也没有新的朋友了。

她每次和别的小朋友玩,没几天对方就不再理她,她心大,外加母亲告诉她,“人与人之间交往,别问为什么疏离,合则聚,不合则散,莫强求。”

林故若从没问过小朋友为什么突然不理自己,她努力不去放在过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