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远航没把老蒋的话放心上。

学校南门外只停着一辆还未熄火的黑色宝马车,车牌号和迟行健发的一样,迟芸帆拉开车门坐进后座,简单整理裙摆,听到前面传来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她抬眸看去。

田小七环顾四周,除了他外,全班人被喂了狗粮还不自知,作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真是太寂寞了。

他看到爸爸站在小区门口的那棵榕树下,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的方向,不发一语。

“我在。”

孩子紧紧地搂住爸爸脖子,抽噎着问:“为什么要离开呢?”

同时,迟芸帆也看到了他进步。

迟芸帆露出一个得体微笑算做回应。

想也没用。

她有些庆幸走错了路。

“刺激治疗已经帮你克服了内心大部分恐惧,”戴医生一点都不避讳地指出:“但你最大恐惧,是因为亲眼看到你父亲坠落并死在你面前,所以,当你每次从高台上跳下,就等于在模拟跳楼场景,水面就等于地面,入水在你潜意识里也就和死亡划上了等号。”

和前两次,以及更早前他幻想过都不同……

迟芸帆没有坐过机车,身上还穿着裙子,许远航先扶她上去,长腿一跨就坐在了她前面,钥匙一拧,轰鸣声起,机车绝尘而去。

“各大高校们擦亮眼睛了,千万不要把这样人渣败类招进去……”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这场一时心血来潮交换,那么误用了铅笔,导致选择题零分人,就是迟芸帆了。

她点点头,转身进了车内。

但他心里清楚。

呵呵,你不就成绩厉害吗?到时候连这点资本都没有了,你那总把你捧上天爸爸会怎么对待你?那么爱面子人,结果被自己向来引以为傲女儿啪啪打脸……

“毕业快乐!”

他估计着要再逗下去,她整张脸就得红透了,于是适可而止,转身往高台走去。

迟芸帆并不擅长安慰别人,他想得到的也不会是同情和安慰,她抿了抿唇,低低地问:“你爸爸为什么会……自杀?”

迟芸帆就这样看着他跑远,有些莫名其妙,气温不算低,她也只穿了一件棉衫而已,他居然会觉得冷?

十六岁以前,许远航的目标是拿下跳水的大满贯,可惜命运弄人,冲上过巅峰,也跌落生命中的最低谷,自我放逐三年,十九岁的他仍浑浑噩噩地虚度光阴,但遇见她后,未来好像慢慢又有了新的轮廓,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走什么样的路,但他很确定——

每天放学后也不见他的踪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迟芸帆总有一种错觉,他会随时从小巷的某个地方跳出来,出现在她面前。

许远航按住他,轻咬牙齿隐忍情绪:“你坐着,我去做。”

虽然来自耗子的威胁已经彻底解除,但这并不妨碍许远航一如既往地把迟芸帆送到了她住的别墅区门口,他停下脚步,单脚脚尖微微踮起,转了两圈,状似随意地问她:“下次……你什么时候来帮我补习?”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小帆儿?”

老师们的改卷速度很快,考完的第二天,所有科目的成绩就出来了,甚至连全级排名都有了,迟芸帆当仁不让地以让人仰望的高分拿下文科年级第一名,尤其是她写的满分作文,更是连夜印刷出来,全级同学人手一份。

眼前倏然闯入一抹亮色。

许远航注意到走在木棉树下的那道纤细身影顿了一下后,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他弯起食指抵了抵额头,低声失笑。

迟芸帆指出事实:“可你的手出汗了。”

她的手轻按住海鸟的身体。

看了看时间,去网吧前还够煮个面,许远航走到小院子,角落僻了个小隔间,用来做厨房,他往锅里倒了水,打开煤气炉,水开了就把两块面饼丢进去,等面软了就再加个鸡蛋。他没有耐心等荷包蛋成形,筷子一搅,搅出了满锅蛋花,最后再放油和盐,关火,直接连锅一起端到院里的石桌上,开吃。

“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

一连几声问她:“是谁?”

……

为什么要帮他写?

校服宽大,更说不上有什么款式,她偏偏以落落大方的仪态把它撑了起来,雪肤樱唇,眉眼精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美感,简直就像从画里

“壮哥,你来说说到底啥情况呗。”

他微微不悦地皱眉,纠正她:“我姓许,叫许远航。”

“嗯。”许远航认真点点头,“她可以。”

昨天她站在讲台扫视下面,只有杨小丽心虚地回避了她的目光。

他一大早的冲她戾气那么重?

刻意拖长的声音,令人遐思。

迟芸帆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眼前的人,他的面部线条依旧冷硬,阴沉沉的气息却已消失大半,她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一个活生生的,爸爸背叛妈妈的证据就立在眼前,迟芸帆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触,可她向来太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并没有显露一丝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