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杀了我!”他轻笑着,忽又凑近她身边,另一只手极快地探向她的腰间。桑珏一惊,迅闪身避开,未料撞上了身后的软榻,跌倒在软榻上。空气中,那丝阴邪的气息紧随而来。情急中,她伸手撑住软榻,抬脚旋身翻向另一侧。

火光跳跃着,将两道并肩而坐的影子拉得很近,却又始终隔着一道细微的缝隙。桑珏轻叹一声,转头看向桐紫儿,淡淡说道:“其实,所有人都希望你幸福!”话落,她起身叮嘱桐紫儿早点休息,然后转身离去。

桐柏笑了笑,伸手扶起她说道:“我只是过来转转,哪知你正巧不在家呢,呵呵!”“义父有话要对珏儿说么?”桑珏抬头,目光直视桐柏。桐柏微怔,神色间闪过一丝尴尬。“义父要对珏儿说的,珏儿知道!”桑珏看了父亲桑吉一眼,接着对桐柏说道:“孰轻孰重,如何抉择,珏儿心里都明白,请义父放心!”

“因为那个男人抛弃了洛烟,所以我恨他!”埋藏在洛云心底数十年的秘密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我曾经希望能够亲手杀了那个抛弃我唯一妹妹的男人,而你爹是为了我……”话到一半,洛云已经泣不成声。

语毕,内侍总管手执金锦立于丹墀之上依序宣报封赏名录。一时间,金穹殿内谢恩之声不断。桑吉身在殿内,心神却飘游在外。身边6续有人被念到名字,上前听封赏,他却无心留意,只是一心想着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桑珏会如何面对即将来临的一刻。

血一般的红芒在眼角一闪而过,她猛然侧身避开那冰冷锋利的戟刃,反手挥出一抹银弧。“霜月”的银芒倏地在那道黑色身影的右臂上切开了一道血痕。血腥之气骤然喷涌入空气中。她收回手,温热的液体自左手腕处滴落下来,她没能躲开那道血色红芒。穆枭横戟身前,瞥了眼她裸露在衣袖之外的左手腕,阴鸷的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

亭葛释抬眸看向少年,唇角微颤,久久不语,似乎内心正在经受着痛苦的挣扎。侍卫们愣怔半晌,终回过神来,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神殿里,烛光将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竟透着些许孤寂。许久,亭葛释终于平静下来,那样的平静却透着说不出的苍凉。他缓缓拿起密宗师的佛杵,凝重地看了一眼白度母像,倏地举起佛杵朝白度母像的额间敲下。

初秋时节,下穹的夜已是格外寒冷。白日里骄阳似火,一旦太阳从地平线消失,气温会在短时间内骤降至泼水成冰。达瓦河畔,冰冷的水气混合在空气中令人呼吸都觉得刺痛。熊熊燃烧的篝火也难以抵挡沁入骨髓的寒意。

然而面对众怒,穆昆却没有一丝悔意,反而有丝幸灾乐祸地笑道:“原来下穹的境况这么惨啊!”“呵呵,其实本王只想告诉你们,咱们都被同一个人耍了!”穆昆说着缓缓走到东城门下,轻蔑地看着面前的上穹大军,冷笑道:“最后的赢家不是本王,亦不会是桐格!”话落,他转身看向身后雄伟的达郭城,细长阴郁的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那光芒如烟火般璀璨,也如烟火般最终黯然。

举目远眺,连绵不断的低矮山丘褶皱一般层层铺展开来。几块零星的田野散落其间,除此之外山丘上几乎全是茂密的低矮灌木丛,野草疯长,足有半人高。连绵起伏的丘陵尽头,达郭城宛如盘桓的巨龙巍然俯卧在平原上。夜幕降临,达郭城墙上的灯火依次点亮,连绵数百里。

“杀!”厉喝声落,身后五万人马将连日来积蓄已久的斗志全部释放出来,勇猛骠悍地冲向敌阵。红日下,两方人马顷刻冲杀在一起,中穹王穆昆派来的援军连夜马不停蹄,尽管士气昂扬,但精力不足。桑珏的军队明显占了上风,将中穹的军队杀得节节后退。此时,郭瓦琼果城楼上突然传来号角声,一直闭城不出的守军终于趁势冲出城门,欲与援军共同退敌。

“镇国公……”昌都城郡守忍不住再次开口,希望桑吉能下令开城接受那些难民。洛卡莫转头看向姨父桑吉,却见他紧抿着唇,面容如铁,无视城楼下混乱的场面,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的地平线,目光锋锐如芒。

“人生是如此难以预料啊!”寂静的花园里忽然飘来一声轻叹。桐青悒抬才现花园池塘边的水榭里坐着一抹淡紫色的人影。“紫儿?”他略微怔愣,然后缓缓举步朝水榭走去。“二哥怎么有空来此赏花?”桐紫儿趴在水榭内的栏杆上,举着手中的酒杯冲他打招呼。

火把无声地在夜色中燃烧着,映照出数百双惊骇的眼睛。

“据信报,上穹大军已经集结,不出五日便会到达中穹边境。”穆昆指着沙盘上的隆格尔城说道,“势必坚守住十日!”

他将汤药搁到桌上后缓步走到她身旁,瞥了眼她的左手掌,忽地伸手拉过她的右臂,一把撩起了她的衣袖。

车夫拎着灯盏在桥头的一处杂草堆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块残损的石碑,“是这儿了,没错,罗布桥。”

“而在桑珏的面前,我永远只是桐青悒——一个在她五岁的时候,拉住她的手便再也不想放开的人。”他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抓在椅把上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隔着衣袖轻轻摩挲着她的左手腕。

自穆兰嫣扮作宫女趁乱逃出宫外,她的行踪便一直掌握在桐青悒的手中。这么多天来,穆兰嫣始终不曾找机会出城,一直藏在城内的某间客栈里,似乎是在等待前来接应她的人。

桐青悒闻言,忽然转头看向他。

金穹殿上,众臣奏报完毕之后,镇国公桑吉突然请辞,以年事已高,病痛缠身,无法再胜任镇北大将军之职为由,恳请告老还乡。

“姨父,姨娘。”

膳汤撤下之后,舞姬们的表演告一段落。掌管宫廷礼仪教学的尚仪领着二十名妆容精致、衣着华美的少女,仪态款款地步入金穹殿。二十名花儿一般娇柔可人的少女是从上千名前来甄选世子妃的千金小姐中精挑细选出来,无论家世、才貌都是百里挑一。

晨光中,白狮伽蓝早已等在门外。

“好了,先把衣服穿上!”洛云笑盈盈地将那套红色的衣裙抖开,不等桑珏反应过来便套到她身上。

“少将军吉祥如意!”

“啊!”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讶的叹息。

连数日,桑珠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僧人们说,七月上旬,象雄的水一甘,二凉,三软,四轻,五清,六不臭,七饮不损喉,八喝不伤腹。因此,七月是沐浴的最佳时间。

看着满载而归的人马,城楼上的士兵们纷纷大声吆喝欢呼,很快马车旁便聚满了人。每次劫掠到商队,便等于了一笔横财,不论多少,士兵们总能分得一点儿好处。

“眼看又要下雨了,王爷还是请世子赶紧进府再叙吧!”

餐桌上那一盘金黄的蜜枣肉饼仍散着温热香甜的气息。

“回郡主,刚刚太医来替领军大人换药,奴婢见领军大人刚睡着,不想惊动大人,便自作主张替大人更衣,谁知……”其中一名叫做小蓝的宫女说到一半,便看到桑珠的脸色倏地变了,惶恐地直磕头,“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怕耽误了领军大人的伤势,所以才擅作主张……求郡主开恩!”

桑珠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绽放的笑容,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柔美的脸颊忽然浮上一抹嫣红。她慌忙垂下纤长的睫毛,掩饰眼中的羞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穿行在花海之中的纤纤少女们欢歌嬉闹,轻柔的衣袂裙带如彩蝶飞扬,多姿多彩,迷醉了无数双年轻炽热的眼睛。

老王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哇啊……”小女孩瘪着粉嘟嘟的小嘴委屈地望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扑腾着,不断地掉落着晶莹的泪珠。

桑珏沐浴完毕后,拉则从箱子里挑了件金丝绣花的裙裳为桑珏换上,然后将她的长挽成流云髻,冰清玉容略施粉黛,足以妩媚动人。梳妆完毕,楚离准时出现在门外。拉则细心地为桑珏披上了狐裘披风,然后站在门外目送着桑珏与楚离离去。

天空大雪纷飞,阵阵雪花被风卷入回廊。一路上,楚离沉默走在桑珏的侧前方,不着痕迹地用身体为她挡住风雪。及至前厅门外,桑珏忽然开口说了声:“谢谢!”然后在守卫拉起门帘后,径直走了进去。

看着转瞬消失在门帘后的那抹人影,楚离怔忡立在原地许久。门帘阻隔了屋外的寒风冰雪,大厅内暖意浓浓,歌舞升平,酒气弥漫,笑语喧哗。然而,当桑珏踏入厅内的一瞬,所有的声音仿佛灯火被风吹灭一般,倏地消失了。

桑珏默然举步缓缓向前行走,寂静中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投射到她身上。前方一片黑暗,她却走得极为从容。亭葛枭斜倚在座椅上,手指托颌,眯眼凝望着缓缓穿越大厅而来的女子。红衣白裘衬得那一抹绝色姿容仿佛随着大雪而降的天外来客,飘然脱俗,惊艳四座。

大厅中央的舞姬们纷纷退让至两旁,目光惊艳地看着桑珏缓缓走过。

穆兰嫣瞥了眼神色有丝陶醉的亭葛枭,眼中激起一丝阴郁之色,随即放下了手中酒盏,妖娆妩媚地起身迎向桑珏:“咱们的大美人终于来了!”她一把挽起桑珏的手臂,仿佛许久未见的姐妹一般亲密,扶着桑珏向前走了数步后转眸看向座上目光惊艳呆愣的中年男子说道:“王爷和远道而来的可是等候多时了呢!”

话落,座上中年男子有丝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将目光自桑珏身上移开,落向主座上的亭葛枭笑问道:“不知,这位小姐是……”“呵呵!”亭葛枭唇边的笑意高深莫测,缓缓说道:“查扎兄不知道她是谁么?”

中年男子一愣,转眸又看了桑珏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如此绝色美人,本王确是第一次见到。”桑珏心下微惊,“查扎”是卓仓族的王族之姓,亭葛枭如今身为象雄的下穹王却与卓仓族头人称兄道弟,明摆着是对上穹的公然挑衅和蔑视!

尽管众人皆知亭葛枭并非真心臣服于上穹,只是未料到他会如此明目张胆,放肆猖狂。只怕下穹的江山根本无法满足亭葛枭的野心!“她可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呢!”亭葛枭啜了口酒,然后起身走下主座。

穆兰嫣斜眼看了桑珏一眼,脸上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好戏就要开始了!”桑珏默然而立,阴邪迫人的气息伴随着沉缓的脚步朝她靠近。

亭葛枭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片刻,然后抬眸看向目光迷离的查扎德仓说道:“查扎兄可知当日在边城昌都,是谁将卓仓三十万大军逼退至卓仓边境?”扎查德仓脸色一凛:“当然记得,桑吉!”

“呵呵,你可知那桑吉有一子,名叫桑缈?”亭葛枭说着,缓缓绕至桑珏身后,伸手解开她身上的狐裘披风,令那一袭艳丽的金丝绣花红裳包裹着的婀娜身姿完全展露出来。桑珏只是眉头轻蹙了一下,依然沉默立于原地。

“呃……”查扎德仓惊艳的目光直直落在桑珏身上,神情陶醉无法自拔。穆兰嫣看着卓仓头人盯着桑珏一脸色迷迷的神情,心中窃笑不止。她拿起酒壶走至他案前,边为她斟酒,边故意笑道:“卓仓王酒量不错,怎么今日还没喝多少就醉了呢?”查扎德仓蓦地回过神来,干咳了两声,随即答道:“‘狻猊将军’桑缈带兵一举平定中穹叛乱,生擒前中穹王穆昆,其威名不在其父之下,本王早有所闻!”

查扎德仓的这一番回答有意无意地刺到了穆兰嫣的痛处,她倏地沉下脸,目光阴郁地扫了眼查扎德仓似笑非笑的神情,僵硬地立在一旁。“呵呵!”亭葛枭笑得越深沉莫测,出其不意地伸手揽住了桑珏的纤腰:“查扎兄可知这位美人也姓桑?”

“哦?”查扎德仓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盯着桑珏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本王听说桑吉有一子一女,莫非这位小姐便是桑吉的长女‘妙音郡主’?”

亭葛枭揽在桑珏腰间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压在她的||穴位之上,令她身体动弹不得。桑珏转过脸面向亭葛枭,苍白清冷的脸上隐有愠色。在弄明白他的企图之前,她唯有忍耐。

亭葛枭笑着瞥了眼她苍白微怒的脸颊,开口道:“她不是桑吉的长女,而是桑吉的幺女……也就是威名赫赫的‘狻猊将军’——桑缈!”查扎德仓蓦地睁大双眼,满脸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