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支箭矢,密密麻麻的扎在身前的地上,就像一只豪猪俯卧在了他面前。

奎氿当即爬上半山腰,朝来时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里的夜空红彤彤的,相距好几里的路程,都能看到火光,那么这火必然很大!

士卒们虽然粗鄙,但有个小故事他们还是听过的。

小路边,留下看守马匹的秦卒不过三十人,恰好三什士卒,他们听到密林里忽然传来了厮杀声,一众人顿时大喜,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魏武卒精神一振,疲惫一扫而空,当即攥紧了手中强弓,聚精会神的盯着五丈外的山谷。

战马是很聪明的动物,他们机警而胆小,这匹马被主人抛弃,独自待在荒无人烟的深林里,这让它很害怕,忽然见到同类,它本能的就想上前打招呼,却不料丢了性命。

铺天盖地的灰尘席卷了身后一里多路,到处都是黄蒙蒙的一片,久久之后才落到地面上、路旁的枝叶上。

王贲将手中的竹简递给奎氿,道:“劳烦九叔一趟,将彼辈一个不留!”

奎氿端坐在案几后,侃侃而谈道:“少将军,吾军此时离大梁城尚有七十里路程,而魏国大梁城西的大小城池,皆已落入吾手,故此,吾军应当前出三十里,逼近魏国都城。”

黔首们刚刚露出的笑容,顿时被吓了回去,瑟瑟发抖的看着这名屯长,纷纷在心里哀嚎:果然还是要计较吾等资敌的罪过啊!

青豚知道他还没有心服,只是口头上表示服帖罢了,当即语重心长地说:“君,亦曾为封君,当知唯有爱戴属民者,才会受到庶民们的爱戴,君不见,前周(西周)厉王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导致民众道路以目,最终被国人赶出国都,流放到彘。(zhi)”

此二军,韩国材士善射,两军相交,就算是摆开阵势,面对韩国材士,同等兵力的秦国士卒也难讨得了好,因为秦国军队的编制只有六成士卒是弓箭手,其余四成要么是执盾者,要么就是长戈兵。

攻击力不足,面对韩国全部都是弓箭手的材士军团,难免尚未及面,与其短阵相击,己方就死伤惨重了。

而赵国胡骑更是厉害,自魏国国力下降,军力不足后,能够抗住秦国攻击的东方六国,就仅剩下赵、楚两国,可以做到了。

能以一国之力,抵抗秦国几十年的猛攻,甚至还互有反击,这胡骑的威力可见一斑。

至于楚国,不过是仗着国土广袤,兵多将广,这才能与秦国相持。

但是!只有他们这些军吏们,才明白,东方六国,最可怕者唯有魏国武卒。

此军善射、善攻,若不是魏国这些年国力不行,养不起太多武卒,导致武卒战功不显。

此等军团,必然会成为秦人的噩梦。

秦国军官之间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同等兵力下,秦锐士不出,天下无人可挡武卒锋芒。

万幸,万幸,武卒人数成了彼等最大短板。

屯长的心思,辗转百回,终于下定决心,他手一挥,指挥麾下士卒进谷救人。

青豚的心,随着那屯长的迟疑,也跟着七上八下的。身边的这群士卒表现的太吓人了,若是刚才将这一屯士卒吓跑了,魏人的处境就尴尬了。

他们恰好处在前有两屯秦卒,后有奎氿大军的包围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进退维谷。

还好,这一屯秦军进谷了。

许是秦国军法太严,屯长不相信这个伍长敢欺骗他,许是山坳内秦军死伤太过严重,屯长只想着救治伤者,总之,秦军又上套了。

而且,由于过度相信秦军士卒不会骗他,这名屯长竟然没有派人搜山。

青豚本欲强拼的打算,放回了肚子里,这一刻,他就像是一只头狼,带领着狼群,狡诈而冷静的看着猎物慢慢走进伏击圈。

直到,再无逃脱的余地……

第二波秦人全部钻进了山坳,青豚嘴角上钩,露出一抹冷笑。

他挈弓在手,抽箭上弦,瞄准那个站在三名残兵面前的屯长,摒气屏声,一箭射出。

他吸取了上一次因为发布命令,导致箭矢偏移的教训,青豚待射出了箭矢,这才边吐气,边大吼道:“射!”

武卒们早已等待多时,闻言,齐刷刷的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正在四处搀扶伤者,折断伤者身上的箭矢,裹住伤口的秦军,哪里想到会有如此变故,毫无防备之下,瞬间被射死了近一半人。

武卒是职业兵种,每日练习的就是如何杀人,这只有几丈远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闭着眼睛都可以射中。

好在有伤兵帮助第二波秦军分担箭矢。

故此,这第一波箭矢才会只杀伤了一半秦卒。

秦军大乱,遭此大难,屯长本该站出指挥军队,哪知道,那屯长竟然愣在当地,忘记了行动。

他身边的一个什长,见势不妙,只好抢过一个执盾士卒的盾牌,防护着自己身体,跑到屯长面前,想要提醒他赶紧指挥士卒反击。

待他摇晃屯长的身体,想要提醒他下达作战命令时,只不过轻轻晃动了一下屯长身体,屯长却倒在他的怀中,什长定睛一看,顿时如遭雷击,只见屯长的胸膛上插着一枚箭矢。

那箭矢穿透了屯长的心脏,早已带走了他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