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还要拍着箱子炫耀道:“如今,这画中的黎民可没有当年那般困苦了。”

他始终勤俭。年节不举办宫宴、也不喜各类珍宝、每日里只食五菜一汤、寝宫亦是简约得很。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起先几日,小鹊妖任务完成得也还算顺利。

第三日,章缨终于忍无可忍,走到少年面前蹲下,用手指戳了戳他。

她颓然的趴在地上,又发泄般打了个滚儿。林间落叶粘在她的身上,她也懒得甩掉。

半月之后,楚焕继位,登基仪典从简。

亲贵重臣皆在当场,帝王自觉颜面扫地,命侍卫将跪于宴前那二人强行拉开。

一阵忙乱过后,楚焕安枕而卧,内侍匆匆退下。

“我原本想着,你若再不现身,我便将它烧给你了。”楚焕出言呛到。

他不想再回到孤身一人。

他从前无力改变,于是闭了眼只当不知道。

他不想成为任何人达成目的的旗子。他也更不想,用这天下,用这黎民百姓,去与旁人做一笔交易。

生于皇家,师承太傅。他自然是聪明通透、心思沉稳。却也难得的天性温良、体恤百姓。

对方见他很识时务,觉得有趣。将他揍回了原型后提着他的尾巴笑眯眯说道:“今日我留你一命,你的命便是我的。往后你给我做工,包吃包住,没有工钱。仍做你的老本行即可。”

“这院中人有那么许多,做什么偏要我来种?我这指甲可是前日里刚修过的,刨不得土。”被敲了头的黑猫垂头丧气,抬起前爪揉着脑袋,竟口吐人言。

章缨点了点头:“我静静听着就是。”声音有些许沙哑。

楚焕听了答复,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思索该从何处说起。

良久。

“章缨,过去不知多少个日夜里,我始终懊恼着,为何自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有着如此短暂的时限。”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他扯了扯嘴角:“说来也是可笑,年少时,我竟也感慨过,人生是如此的寂寥漫长,无趣得很。”

“直到那日,你莽莽撞撞的闯了进来,带着那样明艳鲜活的颜色,令我怔愣在原地,避无可避。”

章缨低下头,负疚道:“是我打破了你的安稳平静。”

楚焕闭着眼,摇了摇头:“起先,我也这般怨过你。可后来,我也明了,我并不是怪你扰了我的清净;而是怨你,不能一直扰我的清净。”

女子抬起头,疑惑不解。

“章缨,我告诫过自己千万遍,你我并非同路之人,莫要对你心存妄想。

可我究竟是何时对你生了情意呢?

或许是你在城郊林中养病的那一年又三个月里。我于日夜煎熬中,终于悟了,原来这种滋味就叫做相思之苦。

或许更早一些,那日你执着狗尾草,引逗着蝴蝶。蝴蝶扑扇着翅膀,带着你鲜活的笑意,撞进了我心里。

也或许是在你与我深谈阔论,斟酌利弊之时。我才知晓,这世间还有如此通透明达的女子。”

连续说了太多的话,楚焕有些气息不稳,断断续续说道:“我央求你留下来,其实本也没抱什么希望的。你说要在凡间守着我,我欢喜极了。”

“我自是无法与你相配的,我清楚得很,也从未奢望过。”

“那年水患,我也只敢借口巡查灾情,躲在流民之中远远望一望你。”

“百姓拜着你,我便也跟着拜你。隔着一道洪流,我始终望着你,眼睛干涩得很。”

“你是如此的光辉万丈,仿若与我相隔遥遥。”

楚焕揉了揉眼睛,他心爱的女子近在咫尺,此刻却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他咬了咬牙,继续道:“可是章缨,我本就是孤身一人,纵是痴枉一场,又何妨呢?

或许情之一物,越是极力压制,就越是疯长。待我想通之时,反而淡然了。”

他将手轻轻覆在章缨衣袖之上,声音颤抖:“那日午后,阳光洒在你身上,你说你名章缨,要来辅我功成,落在我耳中唯有四个字。”

“在劫难逃。”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入屋内,将桌上的木雕摆件吹落在地。木雕滚了滚,不见踪影。

女子只觉得心口顿痛,猛然抬起头。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楚焕终是忍不住,猛烈的咳了起来。

咳出了血,仍是倔强的不肯歇上一歇,哑声道:“如今我的心意已全然告知与你。你答应将我葬在你的方壶山中,可不能反悔。”

“我终身都未曾立后、后宫空置。三十岁那年,众臣跪在我寝殿之外,要我为社稷计。”

他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便只纳了光禄大夫之女,封为贵妃。因那日,你说她是个良人……我听到了。”

“贵妃育有一子,取名楚忆,出生当日立为太子。自幼悉心教导,定能做好圣明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