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临近年关了,怎么也说不过去,不说不吉利,就说他李侍中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儿子让人欺负了,还跟个王八似的缩着头不说话,这不是活活打脸?

身后闪出一人,将匣子捧了,又低着头恭敬缩回夏侯召身后。

木宛童亲自替夏侯召炖了莲子猪肚汤,这个季节的莲子都是夏末时候存下来的,虽不如应季的鲜美,也别有一番风味,莲子猪肚汤养胃,木宛童想着夏侯召他胃不好,方才变着法儿的给他炖了。

“行不行总要试试才知道。”门外的那些人迟迟不行动,多半还是惧怕夏侯召。兵法云攻心为上,若是能不起冲突,还是尽量和平解决,免得伤及无辜。

庞氏有一瞬间的犹豫,却想起夏侯銮被木宛童捅的那一刀,咬咬牙下定了决心“那又如何,夏侯召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我已经处决了宛姬,我是他的继母,他又敢对我怎样。”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他将李月堂的处决权放在木左珩的手里,为什么木左珩轻轻放过。

夏侯召目光一冽,幽深而不见底,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于德书院里,杨夫子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两个鼻青脸肿的少年,尤其是木左珩,格外的恨铁不成钢,他对木左珩给予厚望,自然不希望打架斗殴之事出现在他身上。

他这样的人,最适合成为杀戮机器,木宛童不希望他的一生都这样黯淡无光,在她心里,夏侯召灵魂深处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因为无知而残忍。如果有一天,她不和夏侯召在一起了,回到了外祖家,夏侯召还像现在这样,活在童年织就的地狱里,该多让人心疼。

龚氏年纪大了,加上这一阵子一惊一乍,太过耗费心神,精力本就不济,早早就回去歇息了,嘱咐夏侯銮好好养伤。

夏侯銮没想到木宛童这样油盐不进,庞氏都被他这一套糊的团团转,木宛童一个小姑娘竟然不吃这一套,立时有些慌了,万一她将今日的事告诉了夏侯召,依照夏侯召那样小肚鸡肠又记仇的性子,恐怕会报复他。

木左珩额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留了道疤,有些深,恐怕是再也长不平,木宛童心疼,将他的发从上面拨下来一小缕剪短,遮住疤痕,还不算违和。

宁臣侯管家回去的时候,收到了比来的时候还热切的注目礼,他不仅将人和黄金原封不动的带了回府,还给他的主子带回去了二十几个美人,真是意外的收获。

他翻了个身,有些担心木宛童那个娇气包冻着,将被子又朝她那处盖了盖,心里骂着小没良心的,他对她这么好就看不见吗?还想着跟相好的走。

夏侯召去将蜡烛熄了,房间里登时一片昏暗,只有淡淡的惨白色月光从外面透进来。

木宛童觉察出床上有动静,便红着眼眶,将床帐轻轻撩起来了,端了一旁放的药碗。

木宛童一听,身子登时一软,脑海里一片空白,翁的一声就跌倒下去,夏侯召心头一震,将人揽进怀里。怀里的人小小的,软绵绵的,比第一次抱的时候舒服许多。

方副将识趣的拱手与高稔道“宁臣侯,府上不便招待了。”又将高稔送来的东西原封不动送了回去。

阿召的情敌出现了,他现在已经委屈的不得了,不鸡道高高和他抢人的时候他会不会哭出来。

李福英不再多话,成帝疑心病重不是一天两天了,年纪越大,就越多疑,忌惮这个忌惮那个,朝上无一人敢出头干出些成绩来,太子原本也是意气风发大有作为的,只可惜成帝太过打压他,连他也变得畏畏缩缩。

“若是朕没算错,阿召今年二十有二了罢!”成帝的眼睛依旧黏在夏侯召的脸上,似是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

李福英听着龚氏的碎碎念,都是在说夏侯召如何如何的不好,他耷拉着眼皮,明显的不怎么高兴“今儿杂家来就是请咱们的夏侯将军,平城侯世子夏侯召入宫的,不知老夫人阻拦是几个意思?是您瞧不上杂家一个阉人,还是您蔑视皇权,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夏侯召失了耐心,干脆起身拉了她的手,向自己这边拖过来,最后二人间仅隔了道书案。

疯了!真是疯了!夏侯召最近一定是疯了!方副将如是想着,不免有些惊恐。

当初广平王府被抄,除了主子们被罚入贱籍,卖为官奴,上上下下几百口的仆役也被几经转手发买,有的上了年纪,倒不出手,人牙子留在手里又嫌浪费粮食,便扔了出去,再也不管不顾。

说罢便怒气冲冲的甩袖走了,你不给我吃饭,我回去找我娘去!只是临了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夏侯召声音低沉阴冷,即便将来有一日,木宛童是要被他做成灯笼的,那也是他的,旁人半点手都不能沾。

她慌乱的回应“无妨。”

“我今日原本叫你来,是想问你夏侯召有无异动,你却跟我呛上了,若是一味纵着你,怕是就忘了尊卑,跟夏侯召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一样!下贱!”

龚氏添禧院的小丫头替木宛童打了门帘,木宛童一进去,脚边便炸开一盏瓷盏,里头温热的茶水溅在她素白襦裙的边儿上,成了道深褐色的污渍。

其中有个得宠的柳姬,忙不迭的请命,自告奋勇要亲自带了木宛童来。

过了几刻钟,木宛童见银耳羹已经炖的软烂,便盛了进碗里。

说罢,他不待庞氏反驳,便甩袖离去。

“可她长得好看啊,我喜欢……”夏侯召一笑,低喃着开口,一口白牙在烛光下阴森森的。他原本就生的浓艳又凉薄冷戾,如今更如壁画上夺人心魄的鬼魅。

“谁的妾?你的还是夏侯銮的?”夏侯召问的这句话,像施了咒一样,在她心间脑海上上下下翻涌个没完。

龚氏见他不说话,明摆着是不尊敬自己这个祖母,心中有些不满,脸一耷拉,语气也不善了几分“如今回来了,就安生在家里住下,咱们家好歹也是世代勋贵,规矩多,不比军中,浑闹一片,没个上下尊卑。”

夏侯召一打眼,就瞧见人堆后头的木宛童了,那样的模样,放在哪儿都会让其余人成为陪衬。此刻,木宛童也怔怔的看着夏侯召,眼睛如同揉碎了的水波,满满倒影的都是他的影子。

平城侯迫不及待又迎娶庞氏进门,夏侯召的苦日子就开始了,再没几年,平城侯也暴毙身亡,王野便将八岁的外甥夏侯召带去了北边的军营,距今已经十四年。

“都是硬骨头!你不怕死,那你怕不怕看着你最疼爱的弟弟被活活打死?”庞氏依旧是轻声细语,笑着与木宛童商量。

红昭身后的小丫头见她愣神,忍不住提醒“红昭姐姐,咱们可是奉命来给她治病的,万一拖时间久了,烧成了傻子,老夫人与夫人不就无人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