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燕大正在外间亲自用小茶炉烧热水给一贯畏寒的母亲喝,弟弟丧气地走进来,他视而不见。

话说燕二和亲妈生分也不是没原因的。周宓生大儿子燕铭时难产大出血,之后一直都在仔细调养,多年不再有孕。燕铭似乎也受了点小影响,幼年身体不太好,时常病上一病。

饼子幸灾乐祸地咯咯直笑。

只是她的法宝被雷劫几乎劈成两半,而在她为飞升不停做准备时陪在她身边的白泽干脆消失无踪。

燕翡一点不推辞,亲自去了。片刻后,他果然端着个铜盆回来。

期间周宓一直搂着闺女不撒手,见燕翡回来还弄了个盆架,把一盆温水摆在她眼前,她才又笑了笑,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翻出一个指头大小的玉瓶,打开瓶塞再往盆里一倒……众人只觉得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赢泽也暗道:“有点意思。”

一个能拿出以命换命秘书的人……能出身普通人家吗?

周宓不管众人作何感想,再从袖子里找了块干净的帕子,沾上盆里的“香水”就给闺女轻柔地擦起脸来。

三下两下,原主小姑娘那暗黄的皮肤就变得苍白……没啥血色,同时相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此时周宓和燕翡刚好坐在赢泽左右两边,原主小姑娘的五官和脸型都是分别从父母那儿复制黏贴来的,相对位置也不错,比不上她倾国倾城的亲妈,也是个妥妥的美人坯子。

燕大一瞧,也乐了,“妹妹真好看。”亲娘的手段本事他略知一二。

燕二就站在他大哥边上,定睛一瞧,又傻了:这一看就是爹妈亲生的啊!

而燕翡见到女儿真容,真就一点都不意外,端详了一番他更忧心了,“闺女这身子……”

周宓对燕翡使了个眼色,燕翡便不再说话。

晚上,一家子得以暂时留宿宫中——异姓王虞峥亲口特许的。

不管是虞峥自己,还是他一众心腹文臣武将,都建议他等皇帝禅让。这几十年天下战乱不休,能平和过度总是最好的。

虞峥作为藩王再怎么兵精粮足,一旦他要做皇帝,成了这大好江山的主人,然而听了户部尚书的禀报,再想想烽烟四起的边关,就有种“地主家也没余粮”的真切感受。

那股子激越之情至少散了一半。

燕翡这会儿就踏踏实实地当布景板,心里琢磨的是老婆和小闺女,他越想他觉得老婆当时摆出的阵势不太对劲儿。

他倒是不怕上面坐着的那位追究,敢来逼宫,必定有真本事的天师相随。

散会后,虞峥真就召见天师问起那个法阵,“可有什么妨碍?”

那天师看着仙风道骨,实则……确实很有本事,“若是成了,那是血亲之间,以命救命的东西。”

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那阵法没有成功。而且凭周夫人对皇帝的恨意,要是能咒死皇帝早动手了,何必忍受这么多年的痛苦煎熬。

周宓的小女儿之前病重,缠绵病榻,可是人证物证俱全。

周宓其实名声很好,长得再美也从不挑事儿,跟燕翡又恩爱多年……想起他这位心腹大将跟他起事时的要求,虞峥也笑了,“罢了罢了,难得贤妻慈母,一并成全了吧。”

天师也有小九九:周宓那个小闺女,他却怎么看就觉得对方很有些造化,是那种让他都难看清究竟是世俗还是方外的造化。

总之,结个善缘总没错。

正巧饼子这会儿也在点评,“虞峥刚柔并济,宽仁开明,是个好皇帝。两套剧情里,他都让周宓母女平安回家,封燕翡做镇国公的时候同时封了周宓为镇国公夫人。”

赢泽道:“虽然周宓不是什么傻白甜菟丝花,外人的恶意她应付得来,但有了官方认证还是比没有强。”

而顶着满天星辰,卷着一身寒气回到妻子身边的燕翡,对着坐在罗汉床上,点着灯,举着本书等着他的妻子,露出了个特别灿烂的笑容。

这熟悉的感觉……他们好像从来不曾分别过。

周宓起身,塞了个手炉让燕翡揣着,“捂热乎点儿再过来。”说着起身给他倒热茶去了。

燕翡望着妻子的背影,笑容更深。

燕翡喝了热水,吃了热乎乎的夜宵,和妻子一样,毫无困意。

周宓也想和丈夫说说话,她不诉苦,只是尽早交代了,“……那秘术说是能以命换命,你知道我,我到现在也不觉着什么,倒比前几天更精神些。”

她直觉很灵,自觉自己并非长寿之人,用自己十来年的命换闺女,怎么算都值得。而且她主意打得好,闺女是燕翡亲生,她“临终托孤”,丈夫指定把闺女疼到骨子里。

燕翡一把将妻子揽在怀里,却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什么,老婆更重要于是不在意闺女死活吗?

燕翡话也少,但内心戏不少。

两个儿子长得更像妻子,唯独小女儿的相貌各取一半,怎么看都是夫妻俩情意的见证。自打见到小女儿,他这颗心就不自觉地往小闺女那边偏,所以他很能理解妻子的选择,不惜拿自己的命换闺女平安喜乐。

过了一会儿,燕翡才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