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卿走过来,嘴里嘟囔道,这是什么好东西!我这水烟上它能用吗?还是我的火纸捻子好用。说着,卟地一吹,将火纸捻子吹着,然后将火放到水烟嘴上,很响地吸着烟。水烟就是水烟,空气在水烟壶里惊涛拍岸地澎湃着,呼呼啦啦地。这声音多好,风行水上,如乐作焉。方云卿说。

还是一村子的人都站了出来,指指点点的,说德麟风光,说方桦有出息,一辈子修来的福气,能住到姜锡君家那么好的房子。

或在你以为忘记时

儿子坐不惯船,上了船后就开始晕船,一直吐个不停。后来他没有东西可吐了,便一直在睡觉,船靠岸吃饭或者购物的时候,素素把儿子带到岸上玩了好大一会儿。孩子对乡下的一切都感到非常新鲜,他指着岸上走的水里游的田里长的东西一个劲儿地要母亲告诉他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可是素素也不认识那些东西。在素素的词典里,很少有鸡呀鸭呀的。她只得对孩子苦笑笑,然后摇摇头说,妈妈也不知道是什么。问你爸爸吧!

美丽的素素身后走着年轻的方桦,美丽的素素走上楼梯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的父亲。

方桦看了看赵琳,良久才说道,我的女人!

可是感觉突然坏了下来

这个弄堂让方桦莫名其妙地感伤而又感动,都快让方桦心驰神往而又魂不守舍了。他断定,其中有一个,必定是像岚一样的女性。

女学员们还知道一些其他的事,譬如,袁蔻丹请方桦到饭馆里吃过饭。作为回报,方桦则请袁蔻丹看过几次电影。女学员们甚至知道,方桦与袁教员两个人每次谁都没有爽过约。女学员们看出来了,方桦对这个叫袁蔻丹的女教员似乎有点意思。但每当女学员们开玩笑地问方桦时,方桦又总是矢口否认这一点。有一次袁蔻丹约方桦看电影时,有几个女学员在赵琳的带领下也混进了电影院。那天放的电影是《渔光曲》。方桦在专注地看电影,他对安娥的歌子非常入迷,看电影时,方桦随着影片中的旋律轻轻哼着。方桦的心情很好,他知道袁蔻丹这时一定正脉脉含情地看着他,他还知道坐在不远处的几个女学员在不断地把头转向他们这边。电影里说了什么事情,女人们都不知道,只有男人清醒地了解电影里发生的事情。想到这句话时,方桦觉得很好玩,也很开心,方桦不由得笑了。

什么人?岚问道,语气带着很大的气愤。

肖图南的瞳孔放大了许多。方桦看出了肖图南眼里的兴奋。但方桦没有说什么。肖图南看到这一切,当然会非常高兴。这一次受命剿匪之前,方桦升任了营级,可肖图南却没有往上升,反倒成了方桦的手下。方桦知道肖图南心里很不高兴。

方德麟在部队里的一切,都被乡里的人打听得清清楚楚。甚至他反串过《王贵与李香香》中李香香这一角色也不断地被老家的人当作一件了不得的事提起来,那真是了不得,那方桦真神啊,他演李香香,坐在下面看戏的战友也硬是没有看得出来啊!从外面嫁到蒲塘的女人们当然也听到这样的话了,心里都痒痒的。想,这方桦一定是个美男子。不然,怎么能反串女人呢?

而且,他不再愿意看一眼女生了。姜二狗原来最喜欢嘲讽方述平,有事没事就看女生。姜二狗经常笑话方述平既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想要有一个姐妹都想疯了吧?

中午回家吃饭时,明堂西山墙前面和桥头,站满了人。都在认真地看大?字?报,有的还读出了声。

是的,他确实不能。方述平是个孩子,他方国梁却是个大人,是个人民教师,是当先生的。

方国梁说:我肚子也饿了,我也要回家吃晚饭。可是,你没有交代完问题,就甭想吃晚饭。再说,我陪着你。我不吃,你也别想吃。

可是,她却帮不上半点忙。她不知道,大人们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更不知道,述平怎么会一脚踏进了大人的世界。

后来,方国梁要去上课了,便站起来,狠狠地把方述平搡到了一边,吼道,你死在一边,老老实实想问题。我下一节课来收拾你。

方国梁记得,那时候他还是初二年级的学生时,方述平才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体育先生到剑心公社开会,领操的就是他。那时候,方国梁不觉得有多么不好意思,倒是方述平的哥哥们觉得脸上无光,六一那年读三年级,跃进与方国梁同学读初二,都只能在操场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最小的弟弟在台上就俨然是一个体育先生一样有招有式地领操,第一节,上肢运动,第二节,冲拳运动……最后一节,跳跃运动。听听,普通话又那么好,从那时候,方芥舟的普通话就是全学校最好的。日了鬼了,不晓得是跟谁学的。蒲塘小学的先生们,也没有谁能讲得出这么好的普通话。

三十多年后,当方芥舟步入中年,也与当年他父亲年纪相仿时,才突然明白了一点,那时候,其实,爸爸和母亲,一直有人暗中盯着。有人偷窥。唉,偷窥!难怪,爸爸和妈妈原来一直在惊恐中过日子。只不过,为了赶走这种惊恐,每隔一段时间,爸爸妈妈就要弄出点动静,把那些偷窥的人吓走。譬如说,那个舅舅,后来再也没有联系过。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舅舅,是妈妈的一个远亲的儿子,早已经不来往了。但是,在方芥舟十岁那年,妈妈决定去寻找这个舅舅。因为听说这个舅舅已经是海?安的县长了。爸爸那时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倒要看一看,谁敢再搞我。如果谁敢再搞我,我就让孩子的妈妈到海?安找孩子的舅舅,孩子的舅舅是县长了。我不相信海?安的县长就真的不管我们兴化了。

还好,蒲塘里的夏夜,到了凌晨的时候,也都歇息去了。等方述平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他躺在妈妈的身边,有时候,妈妈搂着他一起睡着了。

学校里的重大事情,都是姜晓桐在管。这么多孩子读中学的事,也是姜晓桐在管。是姜晓桐的字在管。有他的字出现的地方,就是大事存在的地方。好几次了都是这样。九一三的时候是这样,评《水浒》批宋江的时候是这样,学黄帅反潮流、学张铁生交白卷的时候还是这样。姜晓桐的字到了哪里,就是大事到了哪里。

在他们去到巷子里时,方述平与以往一样用手臂搭住了姜银芬的左肩。

真就是一个调皮大王,一个彻头彻尾的孩子王。你想想吧,一个学习成绩非常优良的孩子身后,是不是会跟着一大帮跟屁虫。他们为了抄到方述平的作业,为了每次都逃过老师的批评,他们不得不把方述平哄好供好。这是没办法的事。

很简单,闭上眼睛,想。

周家就率先与刘家不再来往。风化问题,这不是小事。我们是教师家庭,这样的事,不能不划清界限。

可是,素素不,素素觉得,哪能这样呢?这种事,是女人自己的事,属于自己的。你可以不赞同她这样做,确实有失妇德。但是,你又没有看见人家这样那样的,你又怎么说人家这不好那不好的?传言总是有的,但传言总不免夸大了。所以,素素一如既往地与兰宝子一起打毛衣,一起到镇上去买东西。两个女人,亲密得就像姐妹俩儿。

但素素绝不打听兰宝子有没有那事。素素是绝对不碰这事儿的。女人一碰这事,一生的名节也就丢了。交往不交往的是小事,但名节的事儿是大事。

素素当然更知道男人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父亲,那么有身份有地位了,也都被一些坏女人带坏了。男人真的是一种靠不住的动物,嘴里说着兰宝子这般不是,那般不好,可是,素素都听说了,还不就是嘴上讲兰宝子这不好那不好的男人们,成天都在围着兰宝子家的围墙。到了晚上,这个装猫叫,那个学狗吠。偷偷地伏在兰宝子家的墙头上,今天是你,明天是他,只要见到兰宝子,就悄悄地招手,要求欢。兰宝子有兰宝子的招数,一盆洗脚水,兜头泼下。看你们哪个还敢来。

说起来,女人越是烂,倒越是香了。越是烂的女人,越是有男人想着上她的身。嘴里骂着,可是,手里却想拿着,心里也总是想着。男人啦,真是!

兰宝子有兰宝子的原则,既然跟姜恒太有了事,那就只跟姜恒太好下去。别的人,休想。

素素心里说,兰宝子这就对了。你轧个有情有意的人,解解寂寞,这不错。你在一个男人身上用心,这更好。

所以,素素没有假正经到要与兰宝子一刀两断。她的事,就是她的事,别的人也干预不着的。

但素素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那个刚刚十岁的宝贝小儿子方述平却一门心思喜欢上了刘美萍。这小子,他一直侧着耳朵,听着三哥六一说着班里的事,说着刘美萍的事。

刘美萍的动静是大了点。所有人都在说她与一个叫顾忙锁的男孩子轧上了。更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两人在草垛洞里被人抓住过。这丫头,跟她妈妈一样,是个骚疙瘩子。

还有人说,刘美萍的身子发动了,有腰有胸的。眼睛也成了钩人魂的钩尸眼。

听听,话里还不都是想着。

六一在家时,也经常说刘美萍的事。他与刘美萍同班同学,刘美萍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六一想不想呢?想!怎么会不想呢?有几个男生不想刘美萍?其他女生你不能想,只有刘美萍,你想想的话,不会惹什么事。

只是他根本没有想到他的四弟弟方述平这个小人儿,侧着耳朵把刘美萍的事听得清清楚楚。

方述平这个十岁的小男孩子就在想了,什么叫轧上了?什么叫骚疙瘩子?

在方述平的心目中,刘美萍是个非常漂亮的丫头子。刘美萍从哪里走过,哪里就会飘过一阵香气,好久才会散掉。刘美萍的脸很白净,两只眼睛水灵灵的,特别好看。

特别好看的是刘美萍的身段,袅袅婷婷,而又不失丰满。那肤色,那脸蛋,你看了,就不想把头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