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牧铮,终于是赶来了。只可惜,他无福得知。

苏越听不清身边的宫女都在议论些什么。他每每想上前问路,对方都会避之不及地跑掉。这样撞了三次壁,才终于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宫女愿意搭理他:“你是迷路了吧,要去哪儿?”

虽然这发情期并非每年一次,但此刻流羽定然忍受着和每一个被标记的狼族女子同样的痛苦摧残。老御医还记得上一个被标记的狼王王妃曾笑言道,发情期时的女子便像是一株攀附在狼王身上的菟丝子,哪怕一刻也不能离开狼王的怀抱。不但四肢绵软无力,精神亦极度脆弱。若是在发情时被别的狼族男子靠近,“那一刻去死的心都有”。

高大、魁梧,却亦伶仃萧瑟。

他从牧铮的手中,接过了那张宣纸,接过了自己轻飘飘的心意。仔细打量了一番,忽而笑出了声,十指倏然用力,将那盏荷花灯撕成了两半。

流羽斟酌了一下措辞,缓声道:“狼王还是不要使唤他了。现在苏越看见你,怕是连路都走不直,更别提端茶送水了。”

谁料他话音刚落,暖阁里便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苏越像是被吓坏了,结结巴巴道:“狼王,狼王来了……”

牧珊见那小蛇餍足地扭了扭头,将一张细长的蛇脸转向自己,不由便想将自己的手抽回去。然而绛闾枯瘦的五指却闪电般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容许她再退后半寸:“大妃,该你了。”

他曾说这标记是自己的施舍。可如今看来,流羽才是上天弥补他错失一生挚爱的施舍。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诫牧铮只能点到为止,他皱紧了眉,攥着被角的手因为极尽的克制微微发抖,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在场的人,只有两位医生没有转眸。老御医是因为多次见过这道伤故而习之以常,而那巫医族人这是因为兴奋而目不转睛。那双干枯而老迈的手颤抖着往前伸,在脊背完好无损的细腻处上摸了好几次,激动的不能自已。

昏迷不醒的苏越被架上了板凳,狼族勇士一左一右立于两旁,手中碗口粗细的棍棒高高举起。牧铮放开了流羽僵硬的胳膊,转而拧过他苍白失色的脸,低声道:“你要是不想让这个小倌受苦,不妨就早早招了,鸦族人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现在又去了哪里?是不是你让他去找那人族的皇帝小儿,让他们一起来对付本王?”

“立刻收回禁卫军的队伍严查,城门防守的任务转jiāo给王城守军。令派人快马加鞭向西传令,加强空中的布防。”

流羽不敢想最可怕的一种可能,他几乎想转身拔腿而逃了。然而就在这个关口,一道黑色的影子擦着窗户纸疾行而过。只听“碰”一声巨响,暖阁的大门被用力推开。

这情话令流羽心下一软,轻声告诫道:“若只是因为那无名曲,神山中许多人也会吹,我也并不是吹的最好的。”

“鸦族神庙中真正的至宝,乃是宝石匣中一对羽毛洁白的翼骨;神庙中的圣女之所以被世代供奉,便是因为她们背后的双翼并非如普通鸦族人一般是纯黑色的,而是白色。”落翎深深望着流羽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许端倪,“可即便是圣女,那羽色尚不及仙人的三分流光。”

“你猜本王每每x你的时候,心里想的人是谁?”

牧铮亦在忍耐着将他就地推倒碾入骨髓的yu望,将颤抖的右手背到了身后:“今天宴席上发生的一切皆因你而起,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真、心、钦、慕?”牧铮一字一顿道,并不为所动,反而戾气更深。但他终究是顾忌着鸦族的颜面,将箭尖微抬:“流羽,回来。”

黑衣武士追问:“若要听真正的天籁之音,该当如何?”

牧铮缓缓从王座中直起了身子。他余光里瞥见流羽已经站了起来,低声喝道:“坐回去!”

流羽跟着她缓缓走上高台,低声嘱咐道:“一会儿的时候,肌肉放松,口型微合,气流绵长源源不断。左手中指横压那箫管中间的裂痕,然后看着我的手势,按顺序按动吹口。”

“可他是人族皇帝送给您的礼物!又是个男人,为何不能杀?莫非——”

其中骨头细白,果然就是鸟肉。

狼族的围场绵延千里,设有款待来客的高台、饲养烈马的粮槽、收藏弓羽的凉棚……以及烹饪料理的营帐。听说这次狼王为了招待鸦族使者,将宫内所有能派上用场的厨子都调来了这围场之中。流羽又想起了那个会汤馄饨的厨子,不知他那天之后有没有又受到牧铮的刁难?今天有没有来这围场中做事?

至此,狼族与鸦族联盟之事已成定局。台下之臣应声祝贺,狼王脸上难得扬起些许笑意。他左手坐着牧珊、牧雅二妃,流羽因为身份特殊又是男子,故而避嫌了;他右手边,则是昔日的狼族大殿下和三殿下,今日的盛王爷和宁王爷。

苏越心中不由哀叹一声,暗道主子怕是把自己玩进去了:“王上息怒,主子是……在和您玩游戏呢。虽然这暖阁中看似空无一人,其实主子已经偷偷藏了起来,大概就在床下或者衣柜中。如果不在,还可能在房梁上。”

那厨子只觉自己是捡回一条命,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下官曾在中原以南生活过一段时间,倒是会做几道人族常食的简单菜式。”

使臣言之凿凿,句句在理,在场的其他狼族官员开始jiāo头接耳起来。其中有人一早便收了鸦族的贿赂,此时连忙起身附和。更有心腹大臣察言观色,看出狼王已经动摇了,便出面给了鸦族使者一个台阶:“不知使臣此次前来,可否带了三殿下的信物?”

“快疼死我了。”流羽想了想,“比被好几条蛇咬了还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