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照听话地点点头,又问道,“这是在哪里?”

林修远接过药碗,先尝了一口,多年和药材打交道的经验使他可以立即确定这是仁寿川开的药。他放下心来,转身坐在雪照的床头,伸出一只手臂把雪照扶起来,靠在他怀里,另一只手拿着汤匙小心地喂到雪照的嘴边。雪照此时意识模糊,并没有张开嘴,林修远轻轻地唤她,“雪照,雪照,来,把药喝了。”怀中的人无力地张开嘴,药喂进去却又吐出来一半,林修远却不在意,用绢布替她擦干净,继续一匙匙的喂着。

车马进了城,很快到了桐和堂的后院。这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前面是桐和堂的大堂,后面第一出院子极大,是晒药材以及伙计们吃饭和休息的地方,院子角上是存放药材的库房,旁边是柳管家住的屋子。往里面第二出院子就是林修远的住所。最里面的院里住着老东家,极为清静,平日里不允许别人随便打扰。

雪照点点头,继续说道,“雪照虽然不喜欢伦世青,但是能完成爹爹的遗愿,雪照宁可不要自己的幸福。可是,造化弄人,伦世青。。。”她的声音渐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林修远道,“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是否带回来凤尾七,所以暂时不会轻举妄动,所以现在最危险的是于小姐的瑶琴。”

众人皆张大了嘴巴看向林修远,这时刘秩见他全然不顾自己的眼神,在桌子底下猛跺了他一脚。这一脚力道极大,井然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嚷道,“你踩我作甚?!”刘秩见他还没明白,冲他直瞪眼。这时,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往他的碟子里夹了块肉,又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不容反驳的声音沉声道,“你不是累坏了吗,多吃点。”

闽婆把琴放好,雪照坐在石凳上,把琴谱放在琴的另一侧,素手轻抬,慢慢奏出一曲,却是《幽居》,只听她轻声唱道,“苔衣生,花露滴,月入西林荡东壁。扣商占角两三声,洞户谿窗一冥寂。独去沧洲无四邻,身婴世网此何身。关情命曲寄惆怅,久别江南山里人。”她的声音凄美,情辞切切,众人听了无不忧戚。听到第三句时,林修远的内心仿佛被巨石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揪心的疼痛蔓延开来,他看着雪照的侧脸,看到她强自硬撑的坚强,实际上这首诗才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吧。雪照,你以为单靠你一个小小女子,能带着这个家和身上的沉重使命,撑到什么时候?

雪照一早起来先祭拜了父母,又吃了一碗闽婆给她做的长寿面,刚拿了一本书在院子里葡萄藤架子下坐着,忽听有人敲门,雪照放下书坐起身子,眼睛看向大门,来的人却是仓世竹,雪照略有些失望,却没表现出来。她起身相迎道,“仓公子今日这么早,可有什么事?”

李桂又问道,“那老爷如若许诺了大少爷,将来大少爷认真起来,如何是好?”

她抓住一个雪白的蚕茧放在手心,一字一句的说道,“爹爹,你放心,雪照一定会制出最好的冰弦。”

雪照脸红了,别开眼睛看向别处。这时闽婆走上来打破尴尬,拉着雪照说,“昨天晚上林公子走后就下起了大雨,随后仓公子也来了,担心你回不来,一夜都没回去呢。”

一首诗诵完,雪照拍手笑道,“公子果然高人,可以为雪照的知音。”雪照虽经历许多变故,然而毕竟是闺中女儿家,心性单纯。她这话出口无心,只是因为有人听出了她的琴声而大感开心,仓公子却眼波微动,嘴边一直洋溢着笑容。

雪照接过药碗,皱着眉头一饮而尽,像个孩子似的抱怨,“婆婆,好苦,我已经大好了,伤口都看不见了,明日起能不能不再喝药了?”

雪照脸上有些发烫,只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女子强作镇定笑了笑,好像在忍着疼说道,“没,没事,好像被一条小蛇咬了一口,婆婆,你小心,不知道它跑远没。”

“嗯,有时候去,会从山上砍些木料下来。”刘秩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