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送别

张英又坐了一会儿,说起丁忧起复的事来,道是阖家回京后,产业交廷珑打理,请大哥帮她参谋帮衬着。张载自是答应,又问了归期,算了算廷瑧春闱的日子,见赶不及等张英起复,颇有些可惜。

大嫂何氏听了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廷珑奇怪,应声转过头去,却听母亲也是一笑,自己想了想,就红了脸。

姚氏跟着大太太回来,见了,劝大嫂道:“尚宽在门口站着,叫人瞧见算怎么回事?大嫂叫他进来吧,我看廷瑗已是铁了心了,也问问他是个什么意思,准备怎么办。”

何氏看了眼婆婆,笑道:“爹娘在这边,我这个当儿媳妇儿的自该随在跟前伺候,幸好大爷在京里头还有外祖一家照应着,也没什么担心的。”

张英也只看了这一句话,再无其他线索,此时见夫人焦急,忙先宽慰道:“夫人莫慌,这封信路上已是走了大半个月,若廷瓒折子里犯了什么忌讳,半月里朝廷下旨意拿人,咱们这边即使没有动静,泰山大人也该有信了,这么不声不响的,料无大碍。”

孙姨娘得了一副金三事,掂了掂轻重,斜靠在门上剔牙挖耳朵的逐个试了起来,试完才慢腾腾的转着心思开始琢磨这喜事如何筹备才能密下银子。等想了个大概,一脸愁容的跑去书房,将其中的碍难处说的千难万难,又是客多家什不够用,又是时间忒紧,吃食也全没准备……

朱达醉听了冷笑,道:“今儿分家,除了你我一个外人没有,你不说,我不说,外头人如何知道?张大人身居高位更要名声,如何肯叫人说他连亲兄弟都容不下?张家阖族都要借他的声势,又有哪个肯出去胡乱嚷嚷坏他的名声?况且,张大人怎么就与他二哥不睦了?分家略有两句分歧那是免不了的事,最后你也亲眼看见了,闹成那样,分东西时还不是尽着他二哥先挑,二房说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可见到底还是亲兄弟,一了,冯家送了聘礼来,估量着也够办喜事用的了,就不叫二老爷另支银子了。”

张杰叫大嫂噎了一下,喘了半天粗气,道:“反正不能按丁分,没这个道理,你们家连子带孙的五六个,三弟家也不少,合着就欺负我一个人啊。(”

孙姨娘心里不乐意,略金贵些的就推说没有,张杰见家里竟凑不出份像样的回礼,直想着这家必须赶快分,等廷碧一出阁就分,又可省份嫁妆又可多个贵亲相帮——想到分家还要用着人家,狠了狠心道:“那就把冯家来的礼,捡一半出来送回去。”

廷瑗听了,忙抽抽噎噎的撇清道:“是我自己个儿的主意,廷碧是我叫她跟我一块儿去的,我心里害怕,不敢一个人去。”

胡婆子又赔笑道:“我听老爷说,叫亲戚们晚上都别走,留下用晚饭呢。”

廷珑无语,暗叹自己怎么就混成这样,连亲娘都倒戈了,可惜,她心里的小算盘实在算不上理由,也根本不能宣之于口。

廷珑开始还不觉怎样,后来见个个都笑的样促狭就起疑心,等紫薇再进来回事时探头看着绣活偷笑就假作沉脸问道:“笑的什么,没个庄重的样子。”

大太太知道她这是有成算了,笑着点点头应了,也不往下问。

想着,将廷珑抓下来揽在怀里,道:“你可知六姐姐和八姐姐为什么养在你大伯母身边?”

她这话是明着埋怨大太太,廷瑗听了十分不快,正要开口,就听廷碧嗤笑一声,慢悠悠道,“别急,等过了年,当上诰命就不用等这点子东西过年了。”

廷珑把廷瑗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也就明白了,何家荐来的教习叫廷瑗赶跑了,自然就捏住了廷瑗没有规矩又不肯学习的把柄,而规矩这个东西似乎是女孩子的命门,大意不得。想到这,不禁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触来。

大太太就道:“光说我忙,你又岂有不忙的,就叫她去闹你了,这一阵子玩野了,圈在家里收收心要紧。”

那丫头战战兢兢道:“我就说我今年十三了,是府里头家生的,姑娘这些日子不在家,去了山上三老爷那里念书呢。”

那玉兰在三个人里头年纪最大,想着今日该当自己看屋子却跑了出去,只是人人都是这样的,偏自己背运,赶上姑娘今天发作,见豆蔻认了错给架了下去,想了想便跪在地上,道:“姑娘恕罪,我不识字,也没人跟我说今儿当的什么值,就捡着没人干的活计做了两样,先收拾了院子,又提水浇了后园的地。”她边说后面的丫头便有撇嘴的,知她把捡了两片枯叶也算是收拾了院子,下午去后院池塘玩儿水又算是浇了地,只拿眼睛去看姑娘怎么说。

廷珑听了这话,才知道母亲这些日子并不是说着玩的,倒像是真的要将她圈起来学手艺,顿时后背一紧,却不敢有什么异议,只低低的答应了。

大太太便拉着姚氏眼中含泪道:“还是你明白我的心。”

姚氏方才见他两个站在那边以说话,以然失魂落魄的走了心里便存了疑惑,正寻思着怎么开头问问情形,谁知还没开口便惹得她哭泣,此刻见她哭的鼻头通红的,一肚子的话便不知道怎么开口,心里头再三的思量了,想着廷珑还小,又是走到哪都有丫头随从跟着,廷玉更是一步不离,怎么也不该生出那些不合礼数的事来,可廷珑这一哭却好没来由,反叫她担心起来。华人论坛5

廷玉听了半晌,便问道:“你就想知道这个?咱们去他店里问问不就知道了?再说他家卖什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吴知府夫人听话先是不喜,又想自家老爷是此处父母官,方家只有来不及巴结的,不费文的好大人情玉清既然推脱想必是和张家交情有限,不大的上话,细细想想也琢磨着方家没有功名,贸贸然去开口叫张家误会自家没有诚意却是好心办坏事,也不十分勉强,待用午饭便告辞下山,玉清忙叫人唤以然来亲自将吴夫人护送回府。

吴夫人笑道:“去请只在里。”又笑着对姚氏道:“听来还不快过来,倒要人去请,看不跟算账。”

尚宽还笑呵呵的听着,妍儿已经开始冷笑,边听廷瑗在玉清面前口无遮拦的放肆,边瞄着姑姑脸色,见玉清听而不闻稍有些失望,却知道姑姑最厌烦女孩儿叽叽喳喳的,只是不发作罢了,越发冷笑起来。

姚氏听见便顺口答应道:“哦,原来是婉儿的妹妹,那想来性情是没的挑了。”

姚氏笑道:“带着呢没有,我看看。”廷玉说听了就道:“儿子还没带,连荷包都在房里放着。”姚氏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说的廷瑛笑了起来,道:“怎么不记得,小时候我娘管家忙,我总去婶子那玩。后来婶子上京,我哭闹个不休,我娘要打我,以后才不敢闹了。”姚氏就扯着她的手叫廷珑认人,廷珑忙称呼了“姐姐”。

如意就道:“再暖和也有限,何苦为了那两条鱼去那冷地方端坐着。”

想着她们忙着找人怕是午饭也没工夫吃,清芷到底叫把送点心送到耳房给跟她们几个的丫头婆子垫垫,又唤人去传了饭。

莲翘忙回道:“比前两日精神见长,吃了药略动了几针才睡下。”

廷珑一时也想不到回他些什么,正好现今学着针线,就便拿他练手。

虽然家里忙乱,廷珑却一无所知,只安心在学里读书。没想到这种没有任何目的性和强制性的教育非常对她的脾气,居然头一次感受到了学习的乐趣,在枯燥的古籍中品出了趣味。她本来就是做研究的,对学习没什么抵触心理。但是过去学习的动机和目的不纯,有很多压力,从没这么快乐的,像块海绵似的主动吸收着知识。

张涤清不解命运为什么会把她送到这个孩子的身体里,她并没有不满于原来的生活,工作体面,收入稳定,除了年近三十仍没有结婚让父母担心以外,没有任何异于常人之处,之所以没结婚也只因为没有碰到合适的人,并非刻意独身。

大伯母听了这话先是端着茶不言语,玉清又旁敲侧击的问了几遍才垂着眼皮答道:“不急,京里清苦着呢,妍儿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那个苦,不如就让她在娘家住着,廷瑧那边在京里挑好的丫头买两个服侍就行了。”

这话一说,廷珑顿时惊讶的一抬头,心里哐当一下,心说大伯母这是要动手了。转去看婆婆,见玉清也先是定定的看着大伯母,半晌又复笑着劝道:“到底不如媳妇儿知冷知暖,也该让小夫妻团圆才是啊。”

大伯母听了,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却只不言语。

廷珑跟着婆婆在大伯母家里用过饭,便告辞出来,到了山上,玉清却只让廷珑先回家,自己坐轿回了娘家。

廷珑心说大伯母显见是要拿捏着妍儿要挟何家大太太聘了廷瑗,张何两家本是世交,这下可有一场好打了,可怜婆婆,大姑子跟娘家嫂子打架,却不知她夹在中间如何调停,又庆幸大嫂跟爹娘先一步回了京里,不然,这媒是她做的,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果然,晚上婆婆回来眉心就隐隐拧起,廷珑虽好奇何家如何应对,却不敢在婆婆跟前露出自己早察觉大伯母聘妍儿其实就没安好心,故而也不敢稍作询问。纳闷了几日,忽然事情就急转直下了——妍儿竟支开丫头,在娘家上了吊——幸而,丫头落了东西回来取,进门就见自家姑娘踢了凳子吊在半空,解下来时还有一口气在。

何家大太太本来明白过来自己中了方维任的计,害了亲闺女,正气的心口跳突,躺在床上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见闺女这一番寻死,直从病榻上跳下来就要拿刀杀去张家,几个身板厚实的仆妇都拦不住,还是末了她激动过甚,一翻白眼仰了过去,这下连何家老太太都惊动了,叫了玉清过去问了究竟,也是大惊,又是气大儿媳妇儿不长脑子,前头有廷瑗跟尚宽这一番缘故竟不告诉她,又是怪自己老糊涂了,当初不该逼着儿媳儿点头,害了孙女。

左思右想后,一边叫人守着大儿媳跟孙女,一边叫人请了张家大太太过来协商。

方维任来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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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听玉清说了何家打乱的事,当着何老夫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却无论如何也不松口答应接了妍儿去廷瑧那边。

何老夫人就道:“亲家,做人得讲理,我们大儿媳得罪了你,妍儿却是冰清玉洁的姑娘,嫁到你们张家,成了你们张家的人,一点儿错处也没有,你不能让廷瑧无故休妻,害了她的名节。”

大太太白着脸,咬着牙回道:“何老夫人多虑了,妍儿温顺知礼,我正是看中这一点儿才聘了她做儿媳妇儿的,怎么会让廷瑧休妻?至于她的名节,何老夫人更不用担心,我们廷瑧因要赴京赶考,不敢伤了元气,走前并没有圆过房。”

何老妇人听了这话,指着大太太良久不语,末了无奈道:“你就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大太太也不废话,道:“你们尚宽撩拨我们冰清玉洁的姑娘,弄得廷瑗寻死觅活的事老夫人还不知道吧。”

何老夫人闻言冷笑道:“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未必全是我们尚宽的不对,想必你这个当娘的教闺女也有差错吧?”

大太太闻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末了道:“是有我的错,只是当娘的,谁不能看着亲闺女死在自己前头,你们尚宽又顶风冒雨的跪在我们门口嚷嚷着非我们廷瑗不娶,我怕街坊四邻瞧见,坏了我们廷瑗的名节,不得已,也只能想办法帮帮他了。”

何老夫人听说还有此节,尤不肯信,立时叫人带了尚宽来当面对质,尚宽今日之前是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蔫头耷脑满脸胡茬的走进来刚看清大太太在座,何老夫人就劈头问他道:“你招惹没招惹过人家张家姑娘,说没说过什么非她不娶的话?”

尚宽听了祖母质问,先是懵了一下,接着笔直跪在祖母座前,好半天,轻声答了个“是”字就不知道疼似叩起头来。

何老夫人见此,顿时脸色铁青,阖了阖目,半晌,转过头去颤颤巍巍的问方维任道:“我当着你的面打死了他,你看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方维任闻言淡淡一笑,道:“老夫人,您是经过风浪的人,吃的盐比我们吃的米还多,有一句话说但凡事只要没到绝境就需得往好处使劲,你说对不对?”

何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方维任就接着说道:“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您请了家法打死您家长孙,不过是白搭一条人命,我也没得着什么益处是不是?”

何老夫人看了尚宽一眼,又强忍着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