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山听到声响,从厨房里出来,感受到了气氛凝重,问周淑惠:“怎么了?”

系着围裙的中年男人打开锅盖,炖肉的香气顺着窗外飘了出去,回家的人们不禁抬头望了望,脚步更快了。

前所未有的无助让她不知所措,身体的痛苦与心理的摧残让她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周淑惠没在意,轻飘飘地回应:“那是在魏叔叔关心你,魏叔叔把你当成亲闺女,你一定要听话懂事。”

她停下笔,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很羞耻,难以启齿。

她十分苦恼,挠了挠头,还是战战兢兢地说了出来,“可是、可是他总是往下边摸,很不舒服。”

“怎么可能?”周淑惠难以置信地笑了笑,“你想得太多了。”

以魏山的人品,绝对不会对孩子有不好的心思。况且,哪个男人会对她这样的小姑娘感兴趣?相貌平平,哪里都没发育,就是个很普通的小孩子。想来,同班的男同学都不会追求她。

虞紫沮丧,不再开口说话,继续写作业。

周淑惠见虞紫一副郁闷的模样,皱了皱眉,暗自思忖。

孩子本就抵触魏山,再加上从未跟男人在一起生活,对魏山关爱的举动感到别扭也是正常的。

她晾晒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踌躇了一会儿,对虞紫说:“不要说出去,该让别人误会了。”

“哦。”虞紫空洞地回应了声。

缄默无言。

需要晾晒的衣服已经挂好,只剩下两条内裤,周淑惠将这两条内裤搭到晾衣架上。

一条是自己的,一条是孩子的,两条内裤的款式相似,分不出成人与儿童。

外边的风吹了进来,衣服轻轻飘摇。有一瞬间,周淑惠坚定的念头产生了动摇。

她低声说:“在家的时候,衣服别穿得太少。”

“知道了。”虞紫听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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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周淑惠心脏病发作,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心跳。

虞紫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她还在上课。

妈妈早年劳累过度,心脏一直不好,她是知道的,可是妈妈从来不当回事,也没有表现出来,渐渐地,她也没在意了。

是不是最近因为魏山的事,常常惹妈妈生气,导致了妈妈发作心脏病?

她心里自责、愧疚。

她想哭,可妈妈的去世太突然了,她不敢相信,像是在做梦,糊里糊涂的,根本哭不出来。

直到看到冷冰冰的遗体,她的情绪完全失控了,放声大哭,泪如泉涌。

妈妈一辈子过得很苦,她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到大都在不求回报、浑浑噩噩的付出,像是帮家里做农活,照顾弟弟妹妹。

妈妈想上学,或者是去城市打拼,但家里人不允许,安排了相亲,认识了爸爸,很快结婚了。

那时候爸爸在上大学,很少回家,即使妈妈怀孕了,爸爸也没有关心过妈妈,只在给还在肚子里的她取名字时,回来了一次。

在长辈取得名字里,爸爸选择了虞子,长辈们的寓意是“育子”,生育儿子,不过爸爸将“子”改成了“紫”。

那时,妈妈才知道,爸爸在学校处了一个对象,那个女孩的名字里有“紫”这个字。

长辈们拆散了爸爸和那个女孩,爸爸气得离家出走。

妈妈委屈地想要离婚,所有人都在劝妈妈,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家庭忍下去,以后就好了,他肯定会回归家庭的。

妈妈忍了下来。

后来,妈妈难产,为了生下孩子,差点没命,也因此再也不能生育了。

因为她是个女孩,妈妈没有了生育能力,爸爸有了理由离婚,劝和的人很少,爸爸和妈妈很快离婚了。

再后来,妈妈的娘家要把妈妈嫁给一个残疾的老头。妈妈放弃了一切,带着年幼的她,来到城市里打拼谋生。别人是背井离乡,妈妈是走投无路,而爸爸抛弃了过去,成为了一名受人尊敬的老师,还因为救了一个溺水的学生,登上了新闻报纸。

那时,她才知道,这是她的爸爸。

那时,妈妈白天做清洁工,晚上出去捡废品换钱,有时候会拿卖废品的钱给她买冰棍吃,虽然日子很苦,但是开心的。

她记得有一天晚上陪着妈妈捡瓶子时,她惋惜又憧憬地说了一句,“你当初要是没嫁给我爸该多好啊!”

妈妈当是玩笑话,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没嫁给你爸,哪来的你?”

“那就不要有我,你过得开心就行。”她脱口而出,天真又诚实。

妈妈一怔,重复着把空瓶子扔进编织袋的机械性的动作,忽然笑了笑,

“这辈子咱娘俩有缘,拆不散了,只能认命了。等下辈子吧,下辈子就没这缘分了。”

说着,去远处捡瓶子,她看到妈妈偷偷地抹眼泪。

记忆在脑海里回放,一阵风吹过,带走几片白色的花瓣。

虞紫看着墓碑上的令人肃穆的黑白照片,默默流泪。

她一直觉得下辈子是很遥远的事,现在也是这样认为,只是那份遥远不再属于两个人了,而是她一个人的了。

她再也没有妈妈。

她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饭了。放学的路上,再也不用放慢脚步,抱有妈妈会接她放学的希望。

她希望这只是一场梦,然后被妈妈催促起床的声音叫醒。

可惜,这是现实,以后只能在梦里听到妈妈的声音,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梦到妈妈。

她失声痛哭起来。

“可怜的孩子。”一个女人悲恸地抱住了她,那是妈妈的同事王雪阿姨。

魏山走远了几步,背对着她们,像是在擦眼泪。

王雪看着他的背影,更加揪心。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操劳淑惠的后事,尽心尽力,又为淑惠买了一块很贵的墓地,想来,他对淑惠的感情一定很深。不过他作为一个男人,不能像像小孩子似的大哭,只能忍下来。

王雪安抚好虞紫的情绪,心疼地走向魏山,“还好吗?”

魏山转过身,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强扯出一抹微笑,“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