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婉青不依不饶,扭了半个圈滚入宇文序怀中:“既说到军中,正与我方才那话不谋而合。”

啪嗒。

榻上人无知无觉,读书读得认真。

这下可好,陛下这头是妥了,昭阳殿那头不知该闹成什么样。

常言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2

宇文序定定看她。

汪云雁将瓷盅放去宇文序手边,不忘叮嘱:“里头有茴香,气味怪了些。我也是第一回做白汤,向之莫要嫌弃。”

宇文序心中不免烦闷,剑眉一皱,如同寒锋相接,训斥彭正兴的话已到嘴边。

太后却揪着彭正兴不放:“你这奴才日日在皇帝身侧,不能侍奉妥帖,为主分忧,倒时常让主子替你出头,你摸着良心说,可对得起陛下的爱重?”

南婉青猛地睁开双眼,坐直了身。

“今日十五,当去往皇后宫中……”彭正兴脱口而出。

锋长近叁寸的笔头好似秃了毛的拂尘,南婉青只含了笔尖一点,装作小楷的样式,意图鱼目混珠。

石板巷车马辚辚,内府局总管崔名伍亲自押解送往昭阳殿的小暑日赏赐。

“沉璧!”

南婉青说得委屈,她嗓音本就清甜,如今带了嗔怪的语调,更是挠人心肺:“你总放我一个人……”

挖云靴近前几步,白袍映出水晶帘空濛的雾影,不曾显露身形。

他想听她的回答,是否如当年那句未说全的情话。

“你倒担心起我来,”南婉青噗嗤笑开,“到时候给你寻一位小郎君,只怕往后夜里,你找不出闲工夫陪我玩樗蒲了!”

沉璧羞红一张脸,其余人轰一下笑得东倒西歪。

眼前高大身影逐渐绷紧,彭正兴默默垂下头。

“娘娘,为何沉璧姐姐有了小郎君,就不陪您玩樗蒲了?”声音稚嫩,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沉璧姐姐往后只能陪那位小郎君玩樗蒲么?”

“是——”南婉青笑道,“桐儿真聪明!”

沉璧气急:“娘娘!”

“若出了宫,桐儿也想要一个小郎君。”小姑娘坐直了腰,“奴婢双陆打不好,上不得台面。娘娘赏赐奴婢一个小郎君,熬上十几夜、几十夜,待奴婢与他打熟了,便能陪娘娘解闷了!”

这桐儿正是上回南婉青与沉璧打双陆时,眼见南婉青掷出两个六,喜得叫唤出声的打扇侍女。

圆圆的鹿眼,圆圆的脸,好似一只喜庆的寿桃。

众人见她单纯可爱,掌不住又笑起来。

“不成不成,你年纪小,须得长个儿,可不能晚睡。”南婉青敛起笑意,说得庄重认真,“等你大了,娘娘亲自挑一个模样周正的给你,你说好不好?”

桐儿却蹙起眉头:“为何是模样周正的?不当是双陆打得好的么?”

“对对对,是我错了,双陆打得好。”南婉青掩起半张脸笑。

“桐儿与沉璧皆有,奴婢也就不客气了。”渔歌清一清嗓子,“若出了宫,娘娘赐奴婢叁个小郎君罢。”

众人不由一愣,旋即笑得面红耳赤,南婉青身子一歪,瘫于坐塌,将引枕捶得啪啪响。

“渔歌姐姐求叁位小郎君,是打叶子戏么?”桐儿不明白为何众人笑得如此开怀,只从人数算出似乎是叶子戏的玩法。

渔歌颔首,揉了揉桐儿的小脑袋:“桐儿真真聪明。”

“娘娘呢?”桐儿扑闪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得贴心,“娘娘喜欢掷升官图,最少也得叁位小郎君陪着罢?”

珠钗斜簪,鬓发松乱,南婉青今日未穿肚兜,只在齐胸寝裙上系一块素色梨花诃子,袅娜风流。

“此言差矣,”南婉青以手支颐,纤腰半侧,端的是媚态横生,风情万种,开口便是,“我得要十一个。”

鸦雀无声。

“娘娘……保重身体。”渔歌幽幽道。

众人方才不敢造次,听了渔歌这番欲言又止的劝告,相视一眼,齐刷刷捧腹大笑。

烛焰轻轻摇晃,忽明忽暗,似是受音浪波及,不胜娇羞。

水晶帘外,寒意渗透天灵盖刺入骨髓,彭正兴鼻尖几乎点上胸口,不敢抬头。他恨不能砍了自己这双腿,怎就不会老老实实在殿外候着!

宇文序负手而立,指间文书布帛撕裂,封面封底坑洼不平,捏得不成样子。

“这样多的人,得用多大一张升官图?”桐儿张开双臂,上上下下一通比划,“得这样大,只怕殿里最宽的书案也放不下。”

南婉青正色道:“既已出去,何必整日闷在屋子里?大好河山,正合远游踏青、登高泛舟。十一个小郎君,正好陪我痛痛快快打一场马球。”

桐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烈马难驯,娘娘确实应当保重身体。”

眼见桐儿真信了南婉青胡诌的瞎话,众人嘴角一弯便要取笑。

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