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的话,他必须被那个身份束缚一辈子,甚至要做的更多,同赵贵妃和二皇子相斗。倘若这能给田甜更好的生活,哪怕是让他肝胆涂地,也是极划算的。

一时之间,大厅闹哄哄的,知县拍了拍惊堂木:“肃静!肃静!公堂之上由不得你们捣乱。”

田老汉被她气的一口气儿差点儿没喘过来,咳得通响,田甜站在跟前也没给他搭把手任着他折腾。

小郭坐地上只差哭了,是他让他过来的,现在又是他让他赶紧滚开的,这到底什么和什么啊,怎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全让他碰着了!

田甜凑过去,脑袋枕在他胳膊上:“知秋,讲讲你小时候吧,活着讲讲你以前的生活。我有时候总觉得你好像蒙在一团迷雾里,我想看怎么也看不清。”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曾几何时在顾斯年的脑海里也出现过。这些女人一个接一个的,宛若飞蛾一般扑身一头扎入爱情的油灯里,在旁人的眼里看来简直是愚不可及、无可救药。

田甜任着他打理:“这倒是很稀奇的,你和春十三都是公子哥儿,你瞧瞧他,没有伺候连衣服都穿不好,你怎么什么都会做?”

田甜咬牙,回头:“你别以为你个样子我就会原谅你!”

她说了,她要把这三年里她每日的提心吊胆和思念的痛楚都还过去,这些算什么?

他不喜生人进入自己的领地,于是也没让小厮们到这来收拾,唯一的可能就是田甜她时长过来且日日清扫着。

她本是故意顶嘴,却没想到顾斯年没呛她,反倒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哪里是呢?

带着稻香的新米被柴火慢慢温住,加上洗煮后的冬日熏酿好的腊排骨,米的醇香和腊排骨的咸香交织在一起,勾的人鼻子都快丢了。

春十三将他衣襟一拧,抄出自己的刀,将他摁在床边:“你不是赛扁鹊么,给我把他治好,不然我要你的脑袋!”

倒是田甜自己方寸大乱,看到他了心里总飘了飞絮一般,杂乱无章。

她屋里存的银子加上叶知秋给的压岁钱大概能凑个一百来两银子,剩下的等以后慢慢凑,总会还齐的。

马氏坐在床上缝补衣服,见田老汉板着一张脸回来,心里“咯噔”一声,忙不迭的跑过去问:“怎么了?这是,没见到田丫头?”

这可不行啊,这叶知秋虽然喜欢田丫头让他很不爽,可他却不能看着田丫头把叶知秋没放在心上。

为了五两银子就能声儿都不做将她卖了,甚至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在屋里和他老婆儿子其乐融融地过着冬至,谁曾考虑过她?

马氏见田老汉神情怔怔,便摸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我不强迫你回来,你也可以留在酒楼里做你想做的事,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须得回来,好么?”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打些下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有一位食客格外惦记她做的菜,每日点名道姓让她亲自翻炒。

虽然这些关心没有多少真情实意,但对于现在叶知秋而言,已经很满足了。

他一个结巴,怎么磕磕巴巴的和人吵?难道以文为剑以纸为刀杀人于无人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田甜承认,自己的确是个不称职的丫头。

她心里的鬼主意可多得很呢,别以为他不知道!

田甜万万没有想到性子清高、倨傲的叶知秋竟然是个结巴。

“你在哪找到的陈大人?”

“哦?”老者挑眉。叶知秋这么多年不喜女子,居然会收一个陌生人在身边留着?

那几棵梅树靠墙,往日应该也晒不到太阳,又得不着什么营养,棵棵生的瘦掐掐的。院子里旁的梅花争奇斗艳的怒放,唯有这几株闷着脑袋没个动静。

房内的炭火生了起来,暖烘烘的。田甜准备如前些日子一般就坐在炭火边睡一晚。

田甜如堕身无间地狱,想辩解,话堵在喉咙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田甜见他进来了,不安的将手在身侧的衣服上直蹭。

杜娘子望着他的眼睛,吭了一声道:“好,由着你这位挑剔的爷!”

田甜不知出了何事,被这么炽热的目光打量着,竟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她木木的、呆愣着搅着锅里的饺子,僵硬着身躯拿了碗碟将饺子装了进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去看后娘:“娘,这位婶子要不要在这用饭?”

只可惜,当初她被银子迷了眼,傻傻地掉入这坑里,被人家卖了还替人数钱。

田甜坐在床上俯视着地上的马氏,看了许久,只问了一句:“后娘,你为何想到要毒杀爹。我爹他待你不薄。”

听到这儿,马氏的脸扭曲抽搐起来:“不薄?田丫头你以为你爹对我有多好?自你爹从你这边得了银子回来,什么时候给我和耀宗给了一毫?全都任着他随意抛撒用完了,到最后连屋里的房契都输了出去,耀宗书念不成了他也不急,每日被债主追到家里竟让我去做皮肉生意来偿债。”

似要把心里的苦水全都倒出来:“说个实话,你还得庆幸早点儿离开这个家,不然你现在指不定在哪个窑子里带着呢。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爹这个人,好吃懒做,当初娶你娘怕是也是看中你外祖的家产,框我嫁进来也不过想捞点儿我的贴己钱,这样的男人要着有何用?不如死了算了,不说别的,最起码还不会给我和耀宗添麻烦,让我和耀宗起码觉得生活还是有奔头的。”

田甜听后,一语不发。

实际上,她不能去否认她后娘说的不对,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己也清楚。那么些年她被后娘折腾,她爹难道没看到?只不过是不想管,看着外人来了对后娘说两句话,实际的表示一点儿都没有。

这些年来,她对爹的感情也实在是磨完了,说个不好听的话,如今马氏将她爹毒死了,她非但不觉得伤心,倒是觉得还有些解脱。

春十三见她不说话,抬脸:“现在弄清楚了吧,马氏早就存了想杀你父亲的念头,只不过以前还可以忍下来,现在遇见我了,也只是抓住了一个契机,剩下的事,你不用管了,我自会把她交到官府,让他们好好处置。”

马氏听到此话,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最后死鱼一样的眼睛落在田甜身上,扑过去抱着她的小腿,摇道:“田甜,我是有罪,你们再怎么处置我,我都没话说,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弟弟现在还小,他和这些事无关,你别把气儿撒在他身上,给他条活路,毕竟他也是你的血亲,难道你忘了,你小时候你弟弟喜欢对着你撒娇,你们一起去摘桑泡儿,后来是我教唆他,让他讨厌你。他本性并不坏的,你行行好,给他条活路,这是田家唯一的男丁了。”

田甜没说话,也没揪开她后娘瘦如枯骨的手。

马氏生怕她不应,直接在地上磕头:“千错万错都是我自己的错,和你弟弟没关系,我不求别的,你们这么有钱,每天只要给他一碗饭吃就行了,把他养成个小子就成了。”

说罢,马氏努力搜索自己这些年和这丫头的感情,可惜她除了辱骂她便是苛责她,一点儿温情都没给过她。

田甜终究是狠不下心亏待一个小孩儿,她最终缓缓说道:“我会托人将他养大,但也仅仅是将他养大,以后他有什么造化有什么福分都是他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