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好热,却不是炉火熏热的,倒像是从肌理内部的延伸出的热量。

这样想后,叶知秋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微微勾起唇,轻轻搓着手里的梦花:“没、骗我?”

莫让她被卖到窑子里去。

她看着火盆里葳蕤的光,想着大米饭,想着撒了葱花的土豆丝还有浇上花椒油的肉丝,便在饥饿和困顿中阖上了眼皮。

春少爷压低嗓音:“我哪敢去外头找,我的好友都是些大人物,在外面要是招了什么探子回来那怎生是好?还是你这儿让人放心。”

她的买主是个结巴,她嫁给他做了个小妾。

他们看见了只装作没见、他们也是偏软怕硬的人,让那些坏人长命百岁,好人短寿促命。

他们也势力得很!

还做什么装作一副怜悯、高高在上、普度众生的样子?

田甜垂眼,拿着那案桌前的香炉直直的往菩萨相磕上去。

小沙弥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有人的胆子会这么大,竟然敢砸菩萨的相!好半晌,他们才缓过神,蜂拥而至将田甜压在地上。

田甜一边哭,一边笑,任他们怎么处置。

她的命已经是这样了,再坏也就这样了。

忽然,小沙弥们松开了她,田甜趴在地上,慢慢撑起自己的胳膊,看见前些日子去叶府中的老者慢慢从佛堂后院走了进来。

他看着她,很是惊异,同身边的沙弥说了什么,刹那,偌大的佛堂内只有他们二人。

老者盯着她看了许久,好久才说道:“你胆子真大,竟然敢砸菩萨相。”

田甜扭开头,声音低低的:“都是假的。”

老者一怔,身子也僵硬,好久没有说话。好半晌他转身看了看菩萨相对田甜说:“你说的不错,那些确实是假的,只不过是活在世上的人给自己留个寄托。”

言罢,他随和的坐在蒲团上,缓缓说道:“你不在叶知秋身边伺候着,来这儿做什么?”

田甜本就不是个欢脱的性子,什么事情总喜欢忍在自己心里。可如今她末路难寻,心里又极其难过,于是从地上慢慢爬起来道:“我不是他的丫头。”

“哦?”老者挑眉。叶知秋这么多年不喜女子,居然会收一个陌生人在身边留着?

田甜紧紧的捏着手,将心里那酸涩的东西吐出来:“我是被春十三带来的,他让我在叶知秋身边待一周……”说着,说着,田甜眼里就有泪了:“他说,叶知秋若是不留我,便把我送到窑子里去。”

老者眉头微皱。

田甜继续说道:“叶少爷根本就没打算留我,更何况,我还做了错事,明日春十三一来,便把我送走。”

说完,她的泪又下来了。

明明努力的让自己不哭,可还是忍不住。她年纪才过十四岁,本就不大,这几日的事情层层的往她身上叠,连个喘气儿的机会都没有,她差点儿都快被压垮了。

老者听后,默了好久,才将手阖在她头上,拍了拍。

田甜抬头,看到老者看着她,却又好像透过她看着了别人。他眼里有伤心、也有难过,自然不是给她的。

许久,他站起来,说道:“若我的孙女还活着,如今也差不多和你是般大的年纪了。”

田甜擦干泪,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自己的脚,没敢说话。

老者长叹一口气:“你先回去睡着吧。别哭伤了眼睛。”说罢,他便要走,欲出门前他顿了步子:“以后莫砸菩萨相了,小心菩萨惩罚你。”

说完,他又盯着田甜看了会儿,好像在她身上找自己孙女的影子。

田甜也累极了,回了府后又坐在厢房的火盆边靠着桌子腿便睡了一夜。天空在她的辗转不安和噩梦连连中放了晴。

作者有话要说:科普一波:别角晚水,是一种十分珍贵的梅花品种,一朵小花上甚至能够达到45片花瓣,且香型清香幽雅。在整个中国别角晚水的母体只有一株。搬运百科

在这里也就是格外突出了别角晚水的贵重,加上树上生了很多年的苔斑,很是难得,所以叶知秋才格外珍惜。

第八章已修

春十三一早便骑着自己那头灰毛驴慢慢悠悠的从自己的别院里踱过来。他将双臂撑在脑后,嘴巴里叼着根茅草,眯着眼只差哼着曲子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出京的时候他可是拍着胸膛跟自己的老爹保证,一定得治好叶知秋这怕女人的毛病。这不,他如今不是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了么?

从前,春十三将女人送到他府里,顶多第二日叶知秋便将人给送出来了。可如今那丫头在他府邸里待了差不多一周也未见叶知秋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看来还是杜娘子说的有道理,对待叶知秋这样的人啊,行事切勿操之过急,得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慢慢把他心里的防线给煮软活了,其他的什么都好办了。

不多时,便到了叶府。

春十三从灰毛驴身上翻身而下,牵着它敲响了府门。

是田甜开的门。她从门扉后面只露出半张脸,眼睛红彤彤的,看到春十三身子隐隐有些颤抖。

嘿!春十三上下打量了下田甜。

才一周的功夫,这丫头倒是养的有些水灵了。若再养些时日,定然如清水芙蓉般看的人心痒痒的。

思罢,春十三不由喟叹杜娘子的眼睛当真生的利索、毒辣。

见田甜垂下脑袋,躲避他的视线,春十三径自将门推开,牵着毛驴跨了进来:“你家主子呢?还在歇息?”

他将手里的缰绳丢给田甜,田甜手忙脚乱的接了过来,却不敢答话。

“恩?不理我?不错啊,这才几天啊,小丫头胆子肥了?敢不答我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