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屋内,火盆里的炭火燃的更旺了,甚至还炸了一声。

五官倒是生的不错,可身上太脏了,他目光朝下,暗自咋舌。这到底是从哪捡的个乞丐啊?脚指头都从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破布鞋里钻出来了。

后来他成了每个人口中的万岁爷……

不过这样也好,若她亦如往日那般,当真是只想在他身边做个丫头,他对着这般年纪又可怜的丫头的确有些不忍心的,可要是她心里存了别的不该有的心思,这就好办了。

襄阳城的晚上薄雾朦胧,府邸门口的红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空中飘零的脏棕的叶子坠下来,黏在田甜的黑布鞋上头。

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衣服,里面发着的是带着清香的梦花,晚上风大,她生怕花被风吹凝着了,不管用了。

以前她夜里做噩梦了,也是娘采了梦花压在她的枕头下,然后伴着娘温柔的歌声在花的清香中悄然入梦。而今,娘死了,爹不要她了,她在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少爷底下做丫鬟,只期望娘曾经教她的法子能管用,能够让这位少爷心喜,而后大慈大悲的将她留下来。

莫让她被卖到窑子里去。

花清甜的味道给了田甜信心。她悄声的推开府门,朝叶知秋的屋子走去。

叶知秋是个很有情趣的公子哥儿,在府邸的西南角他种了不少梅花,而他卧房门前却是一方荷塘。

现下是冬日,花开败了,和叶子一块颓在碧波翠荡的水面上,覆着一层薄雪,当真是诗情画意极了。田甜见那屋里的灯已经熄了,顿了脚,想必叶知秋已经睡了,若此时进去会不会不好?

可若是不进去,他夜里又生了梦魇怎么办?

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若送过去的梦花能够治好他的梦魇,那他会不会,一时高兴,将自己留下来?

田甜这样想着,心里跳的飞快,仿佛有一只活泼的兔子揣在心口不住的蹦跳。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黄瘦的手阖在叶知秋卧房的门上,朝内轻轻推开了门。

——“吱呀”

田甜欲要迈出脚,却听到衣袂挥动的声音。只是一瞬,那清瘦的男子凝眉站在她身侧,孔武有力的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似骄阳一般,硬要将人焦躁的心炸出油来才好。

田甜心跳如雷,几乎不能呼吸。

叶知秋看着他,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说,却黏在喉咙里,最后只留给她轻视、厌恶的眼神,便推开她,转身噙着嘲讽的笑慢慢阖上门。

田甜如堕身无间地狱,想辩解,话堵在喉咙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夜里的风大了,些么黄色的梦花从衣服怀里掉出来,落在地上,花香也碎成一瓣一瓣了,亦如她想留下来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大胆的猜猜,田甜觉得豁风的衣服到底是啥猜对有红包哦

第五章已修

田甜知道他误会了。

他那种眼神,自己以前也看到过。

村里夫子被隔壁的小芳姐姐下了算计有了夫妻之实后,面对逼婚的小芳爹娘便是这种眼神。

和叶知秋看她的眼神一样。

她多想告诉叶知秋,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一副好心,想把梦花放在他枕头下,让他莫再生梦魇了。

可是……这样的话谁会相信。

她是一个女孩,得守规矩,得守本分。

陌生男子,莫说是卧房了,便是多看他一眼也是一种轻佻。

田甜明明知道的,可惜在这却栽了跟头。

说到底她还是太怕自己被卖到窑子里去,所以才慌了心神做出这样让叶知秋误会的事情。

田甜难过的低下头,明明只是简单的吞咽口水,现在做来却难得要命!

就像是有个铅块在喉咙里堵着,怎么憋下去都难受。

她眼睛酸酸涩涩,隐隐落了泪,却也只是一瞬。

哭,在现在真的是没一点点用了。

按着叶知秋这么厌恶她的样子,想来也不必等一周了,明日、后日她便得跟着春十三做她的窑姐儿去了。

田甜越想,越害怕。

北风呼呼地,她睁着眼对着面前木门上的雕花发呆。

她不能,不能这么认输。

不能就这么被叶知秋赶出去。

若她真做了难以启齿的腌臜的事,不需他撵,她自己个儿都没脸皮留在这。

可她没有!

叶知秋误会她了!

她不能就这么被他给赶出去。

田甜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在寒冷的冬夜里有了可以支撑的力量。

她看着屋内吹熄了的蜡烛,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了叶知秋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