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燕抹了两把眼泪,委屈地说:“爸,你能不能把那个金锁链子拿出来?”

“噢——”的一声,一个姑娘尖叫着倚着更衣橱瑟瑟发抖,“你……耍流氓!”22岁的张桂云惊恐万分,说话声音都变了调。徐治国一言不发,扑过去一把捂住张桂云的嘴,因为于小兵已经跳到煤堆上了。

“王淼,算了吧,说正经的,我不是来做你的娥皇、女瑛的,其实我来讨一样东西,对不起了。我的金锁我得要回来了,这是我家的传家宝,你给我吧,我乃乃想要它陪葬,我不想让她老人家死不瞑目。”

“这日子又怎么过不下去了?我工资奖金一把交,你要提前退休,我找你厂长给办了,孩子们上学、工作都是我安排,两边的妈长病住院,几次都是我安排好的,怕你忙不过来,又找了杏花;你两个哥哥从外地调回青岛,也是我办的,你还要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满意,怎么做才是过日子?”

高三开学第一天,王淼作为要报考艺术院校的特招生c班到高三·二班来了,他的志愿是报考中央戏剧学院学编导。一进教室,就看见班里64双眼睛,刷地向他投来,其中有三分之二是女生的目光。

“妈,我得接琛琛了,来不及了。”丁文革听不得他岳母骂人跟切菜似的,夺门而逃。

当徐治国他们慌慌张张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太太身上c满了管子。哭得最厉害的是海霞,她几乎晕倒在老太太的身体上。丁文革去联系住院,海燕拿药去了。所以,抢救的医生把徐治国拉到一边沉沉地说:“老太太爆发大面积心肌梗塞,还在左心前区,就是年轻人也很危险,何况老太太80多岁了,救活的可能几乎为零。”最后,医生没有表情地说:“恐怕得准备后事了。”说完就从徐治国的视线里消失了。

徐海霞最初拉着袁建华来这里租房子的时候,并没感觉出这里的暧昧,她只想到离自己工作的地方较近,空气清新,环境优美,与她的白领身份很相配。直到住了3年后,在一个躁动的春夜,有个像野猫子叫春一样的女人打来电话,骂她是袁建华的二奶,她才蓦然发现,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上天早注定的。

“老师说要干净的。”

“够了!真够了!”徐海燕真火了,把手绢往孩子手里一塞,转身就跑,她背后马上响起琛琛尖利的哭声。

徐海燕跳上25路车赶到学校时,早自习早过了,上课铃都快响了,幸亏第一节没课,教导处刘主任不高兴地走进来说:“徐老师,这是初三毕业班啊,马上就中考了,你这一阵子没正儿八经带学生,家长反应可大了。给!”她把几封家长来信硬塞进她手里,没好气地走了。她儿子也在徐海燕班,她怎么能不生气?走出去了,又推开门抻了一头,口气有些缓和地告诉徐海燕,学校今年要开展全员合同制,一年一签合同,等学生考完了每个教师都要述职,家长的反映直接影响到老师的业绩,可要注意点了,别让校长抓住话题。

徐海燕颓然坐在椅子上,把信往桌子上一扔,看也不看,应接不暇的纷乱将她搞得心力交瘁。丁文革又突然间变了个人,把家里的乱摊子硬推给她。

她趴在办公桌上,突然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那天在她乃乃墓前没尽情地哭,可真是一大失误。恍惚间她又想起情人锁的故事,想起“二姨”的爱情,又马上联想到她自己的爱情。但铃声响了,这些事没有时间让她多想,她得马上备课,一天四节课简直催她的命。

好不容易下了课,徐海燕累得堆在椅子上一动不想动。课代表捧着一大摞作业本进来,小心翼翼地问桌上那摞本子批完了没有,今天做作业用什么本子。徐海燕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不写了,背课文吧,明天检查。”

课代表刚出去,教导处的小赵老师又来传电话了,徐海燕一接,是丁文革,他说厂里要落实“关停并转”文件,今天下午开大会,下班晚,只好由她去接琛琛了。

徐海燕的火没处发,也没力气发了,看着表快4点半了,到时间接孩子了,而她给学生上完加课得到6点半才能下班,只好跟组里的同事说先走一会儿了。出校门时正看见女校长站在传达室门口,徐海燕头都没敢抬,灰溜溜一溜小跑,真是狼狈到底了。

一路上,徐海燕的大脑始终处于萎靡状态,是因为事多、事乱,在车上几乎睡着了。可是她的神经很快就被激活了,因为在幼儿园她看见了孙雪,那个从她床上逃走的女人,她必须从孙雪手里接过孩子。

“你?……”

一见面,徐海燕的震惊可想而知,她还来不及去打听那个粗俗的女人的出处,她自己先冒出来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徐海燕一把拽过孩子,指着她鼻子情急之下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你!你居然……你居然……”

她还没说完,孙雪满脸通红,“噔噔噔”跑下楼去,再不见踪影。

徐海燕窝了一肚子火,拖着孩子走出幼儿园。鸠占雀巢的女人居然是琛琛的老师!那么,她和丁文革应该早就认识了,丁文革天天接孩子,说不定……说不定早在她眼皮底下就干过那事的。如此想来,她徐海燕在宁波和王淼的是是非非,对比之下真是小巫见大巫。她心里的负疚感倏地消失殆尽,蹲下来问她儿子:

“琛琛,你告诉我,这个老师就是你回家常说的孙老师吗?”

“是啊!”

“她从什么时候教你们的?”

“小班就教了。”

徐海燕像被人点了x道,几乎变成了蜡像,快两年了,这么大的疏漏她竟然不知道。

她已无心逛市场买菜,饿死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罢,等晚上回来再收拾他。晚饭她做的是葱花爆锅面条,吃张桂云做的香椿芽咸菜,这是她做饭的最高水平。琛琛才吃了两口就跑了,剥开他的巧克力派吃着看动画片去了。

徐海燕也无心下饭,眼睁睁看着一锅面条烂在锅里。

墙上的表一会儿就8点了,丁文革还不见人影,打电话到他厂里,早就没人接了。他这种厂里的闲人是没必要买手机等现代化设备的,他不配,徐海燕又急又恨地想。

等到9点半,徐海燕把琛琛哄睡了,歪在床上越想越气,哼!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穿好衣服,打了辆出租车就往丁文革厂里赶去。

看大门的老头给他指了指锅炉房旁边一间肮脏的小屋,破门板子鬼鬼祟祟透出几丝灯光,徐海燕蹑手蹑脚摸过去,猛地把门一推。

展现在她眼前的景象让她恶心了好几天,丁文革脸上至少贴了三张纸条,混在人窝里吆三喝四打“够级”。屋子里乌烟瘴气,混合着烟臭、脚臭、p臭、口臭,门一开,屋里马上安静下来,徐海燕从望过来的目光判断,这些人的文化水平比她班里的初三学生高不了多少,目光里还带着工厂即将倒闭的玩世不恭。

“丁文革!你给我出来!”她一步c进人堆,伸出她的长胳膊“哗”地掀翻了扑克桌,屋里的人起哄:

“哦,小丁,你媳妇给你上课来喽——”

紧接着,丁文革脸上刺痛起来,徐海燕顺手把他脸上的碎纸划拉下来,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屋里大乱,拍巴掌,吹口哨,丁文革被淹进嘲讽的海洋里,现在地球人都知道他丁文革在家里的地位了,丁文革脸上火辣辣的,狼狈不堪地逃出厂门。

徐海燕一声不响地在后面跟着,二人一个前门一个后门上了同一辆公共汽车,又一齐望向窗外。下了车,二人仍旧fqxs不即不离,赌气进了家门。

丁文革“嘭”地把门带上,突然抓住了徐海燕的胳膊,快速强行将她推进卧室,从里面反锁上门,徐海燕还没明白过来,已被丁文革用力掀到床上,转眼间就被剥个精光。丁文革骤然间变成了带刺的剑龙,全身的器官都往外放s仇恨的火焰,向着徐海燕的身体直c过来。徐海燕本能地反抗,更加重了丁文革的力度,他像在一只石制的蒜臼里捣蒜,一下一下狠命地捣下去。

徐海燕哀叫连天,疼得透心彻骨,她哀叫、哭嚎、叫骂,丁文革声音嘶哑地叫道:

“徐海燕!你看清了,我是你丈夫!你丈夫……”

房门被擂得“噔噔”响,琛琛在卧室门外惊恐地哭喊:

“爸爸!妈妈!我害怕……”

丁文革一听,从床上跳下来,提起裤子,拉开门抱起琛琛进了他儿子的房间,“砰”地反锁上。

屋子里很久才没了哭声,徐海燕浑身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进了卫生间,打开热水器,让滚烫的热水从头浇下来,现在她已经哭不出来了,但好像全身都在哭。

徐海燕全身淋在热水里半天出不来,似乎已记不清在谁的家里……

这日子不能过了,徐海燕在流光了热水后冒出离婚的念头。

两个人一闹就是一星期,丁文革早出晚归,徐海燕娘儿两个几乎见不着他,家里更是乱得没法下脚。邻居来收水费吓了一跳,以为她们家要搬家了。琛琛每天扒个窝进去,再扒个窝出来,蓬头垢面,活像个弹棉花的小盲流。

僵持到第十天上,徐海燕又发现一条可怕的罪证,她的下t开始钻心地瘙痒,分泌出黄色的脓状物。她不敢告诉别人,悄悄问她姐姐徐海霞。徐海霞是妇产科的常客,久病成医,应该有经验。徐海燕被她姐姐带到童大夫那里一查,简直晴天霹雳,淋菌性yd炎。徐海燕一拿出化验单就疯了,抱住她姐姐气得直打哆嗦。她下定决心了,不和丁文革拼命誓不罢休。

她姐姐怕出意外,不放心地把她送回家,出乎意料的是,丁文革已经在家里了,显然是有备而来,分明是来等着徐海燕的。

“丁文革,你干的好事!”徐海燕一把把化验单扔过去。

“我倒要问问你,你干了什么好事?”丁文革又一把把化验单丢回来,那不是徐海燕的,那是他的。

“你……”徐海燕被她姐姐扶着坐下,她的脑子又乱了,不知如何应对。此时的丁文革再不是那个“俯首甘为老婆牛”的丁文革,比他儿子的波波艾都强大,他变成专门打击一切邪恶的黑斗篷“飞天得”。

“徐海燕,我问你,郁凤是谁?王淼又是谁?别再编个故事哄我,你说,你到宁波干什么去了?”

徐海燕惊呆了,她是低估了她丈夫了,她一下子觉得他深不可测,简直老j巨滑。老实人“作”大业,聪明起来比谁都聪明,这更超乎她想象的应对计划了。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连她妈她姐都不知道,他又怎么知道的,难道……丁文革马上就揭底了,他底气十足地说:

“我告诉你,你干的事我都知道,郁凤找不着她丈夫打电话找到你这里,她什么都和我说了,你在余姚干的好事,你还有脸管我?你和我,充其量也是半斤对八两,我对不起你,你更对不起我。是你,给我传染上脏病,我没想到你y险到这种程度,你还来问我。你让你姐姐评评,你是个什么好东西?”丁文革指点着徐家姐妹,恨不能把他5年畏首畏尾的生活一语道尽。

“哼!骗别人,你能骗了我?我天天下班按时回家,有什么女人打电话来了?你倒有能耐先编个故事诈我……我真是小看了你……别不是孙雪那个s女人传给你的吧?屎盆子扣了我头上。”徐海燕毫不惊慌,用她一惯颐指气使的腔调反驳丁文革。

没想到丁文革冷笑一声,比他俯首帖耳的样子反倒多了几分阳刚之气,他不紧不慢地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从你去接琛琛那天起,你这个没出息的丈夫已经失业了,工厂关门了。你儿子的文盲爸爸天天白天在家里睡觉,下午出去打‘够级’,半夜才回来。你和王淼的事瞒不了我,他老婆打电话来找你要人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而且,孙雪我也去问了,她没事,那就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