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的下人看着面色潮红的薛宝钗,眼里既有轻蔑,亦有艳羡和惊讶,那眼神复杂至极。该说,不愧是宝姑娘吗?在他们这些下仆们看来,能嫁给宝二爷当正室,已经是梦中才能出现的好事。可看人家宝姑娘呢?竟然一边弃了宝二爷,一边就攀附上了皇室。啧啧,这下子,薛家可算是鸡犬升天了。

对于元春难得的娇嗔皇帝感到很是受用,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便站起身来,说道:“好了,我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这便去御书房看折子去。”

宫人答应着出了沁春宫,去向皇帝禀报了。不多时,宫人回转,向何莲琬传达了皇帝的决断:“子嗣要紧。”

过了许久,在贾元春已经坐在炭盆旁边昏昏欲睡的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宫女轻轻走了进来。恰好此时烛焰噼啪一声爆响了一下,惊醒了贾元春。

开了春第一件大事,便是选秀了。三年一期,如今正值选秀之年。皇帝下旨道国库空虚理当俭省,选秀便没有大操大办,一切从简。积雪融化的时候,被选中的秀女们带着一身的青春气息,怀着对未来的憧憬进入到了禁宫之中。仿佛,春天也被她们带进来了一样。

难得的,听了这拒绝的话,暴炭一样的史韵蓉竟没有生气。她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咳了一声后说道:“我记得,你的家人,就住在京城西边一个叫柴庄的村子里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道理大家都懂,却还是忍不住幻想,自己能是例外的那一个。可这世间,又哪里能有那么多的例外呢?

听了何莲琬的话,皇后也将视线移了过来,眼里露出感兴趣的神情。果然,不管什么年代,不管在什么地方,保养容颜都是每个女人都会感兴趣的话题。

不管贾元春想还是不想,不多时,贾家来的人便与她相见了。不像原本命运轨迹里做了贵妃之后与家人相见时可以一次见好几位,这个时候,她毕竟还只是个女官,高级宫女而已。因此,今日前来的,便只有王夫人一个人。一见到贾元春,她便流下泪来,泣道:“女儿,苦了你了……”旁边站着的抱琴,也跟着哭了起来。

想到便做。第二日一大清早,贾赦就再次叫了人,让他们去孙家,把二姑奶奶接回来。她若是敢不来,押也要把她押回来。得到命令的人正要出门,却又被贾赦叫住了。思忖了一下,他吩咐道:“把二丫头从前的奶娘叫来,跟你们一起去。”

李娇儿想着贾迎春越来越绮丽的风姿,面对她们这些人时不屑的眼神,心里的恶意忍不住的翻滚上来:“想来,是奶奶不愿?爷真是想岔了,她不愿意,有的是让她愿意的法子呢……”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匣,从底层取出一个油纸包,走过来将其放在桌子上。

闻言,那妈妈忙站起身来,满脸堆笑:“事情都没有办好,怎敢要姑娘的赏赐?”

将司棋和绣橘都撵下去休息之后,贾迎春从袖口里取出之前得到的那一枚如花似玉丸,服了下去。次日照镜子的时候,不必司棋提醒她也看出来了,镜中的女子秋波盈盈,媚色横生。虽然五官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却看起来比从前美了许多。这如花似玉丸的功效,还真是很不错啊。虽然绣橘和司棋都发现了这一点,却只当是姑娘心胸开阔性格大变的缘故,都没有朝其他地方想。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的,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外貌,因为精气神改变了,给人的感觉也大不一样了。

贾迎春刚刚走到司棋家门口,便看见司棋一脸疲惫之色,提着一个菜篮子走了出来。她身穿天青色的掐牙绫子小袄,下面系一条豆绿色半旧棉裙。头上懒懒挽着一个普通的圆髻,斜斜插一支微有瑕疵的碧玉钗,摇摇欲坠的样子。看见贾迎春微笑着的面容,司棋吃惊得丢下了手里的篮子,疾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姑娘,你怎么来了?——可是在那孙府里受了委屈?”

天色将晚的时候,大夫进了府。他看了看绣橘的气色,又替她诊了诊脉,而后对贾迎春说道:“再晚一会子,人恐怕就救不回来了。我这里开个方子,每天两副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喝。烧若是退下去了,人就没有大碍了。”

车窗里黛玉如同白雪一样皎洁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贾宝玉的婚事既已尘埃落定,史湘云再不甘心,也只得死心了。史家两位夫人很不待见这个拖累了自家姑娘名声的人,可惜,看在她死去爹娘的面上,还是得替她找一门亲事嫁出去。可是,史湘云年纪已大,名声又坏了,哪里能找到合适的亲事呢?一婉转着提起自家的那位大姑娘,别人的神情就变了,原本还谈得上热情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哦,便是那位常年跟贤德妃亲弟住在荣国府大观园里面的史大姑娘啊……”最后一个啊字,说得是千回百转,意味深长。两位夫人受了几回气,碰了几次钉子,几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心里更是把史湘云给恨上了。要不是因为她,堂堂侯爷夫人,哪里会去受这个窝囊气?

一群猪队友!

贾敏脸上带着清淡疏远的笑意,对着周瑞家的点了点头之后,便携着黛玉来到上首坐了下去。寒暄了一回之后,周瑞家的便迫不及待的笑着说道:“不怕姑太太见笑,我们太太派我来求见姑太太,却是有事相求的。”

贾敏的视线在三春的脸上一溜而过,紧接着便不着痕迹的看向贾母王夫人等人。却见她们脸上依旧带着慈爱的笑意看着宝玉,似乎丝毫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的。见此情景,贾敏心里的怒气,愈发的浓重了。顿了顿,她正要出言,却听到了玉儿清脆的声音,似乎很是好奇的问道:“宝二爷曾经见过我么?在什么地方?我可是刚刚才随父母来到京城,莫非,宝二爷曾经去过扬州?”

又是一年雪落时,京城荣国府那边,又照例送来了书信和年礼。因为每一次的书信中贾母都会提起双玉姻缘,贾敏再次见到荣国府来的人的时候,神情就变得淡淡的了。那一次林之孝家的和周瑞家的来送信的时候,周瑞家的总是伺机打探她屋子里的情况,已经令她对娘家人尤其是二太太起了隔阂。再加上贾母的想头,使得贾敏对于娘家的依恋,已经是少了很多。

孙姨娘今日身上穿着杏色绣海棠花的薄衫,下配水蓝色纱裙,一枚双鱼翡翠玉佩系在腰带上压裙,更显得亭亭玉立。鬓边一朵累丝金镶珠花闪烁着淡淡光晕,乌鸦鸦的倭堕髻上,喜鹊唌珠钗闪闪发亮,颇为可喜。那喜鹊做得惟妙惟肖,讨小孩喜欢,是很正常的事。因此贾敏和林如海也没有怀疑黛玉的用心,贾敏只嗔道:“真是孩子心性,你要是喜欢,赶明儿叫首饰工匠做便是了,要多少没有,何必紧着姨娘这一支呢?”

但真的是如此吗?原主到底年纪还小,经过见过的事情不多。她的记忆,只能拿来参考,算不得准。

“此阴司泉路你寿未终,何故至此?”

这一日元春正带着七皇子在华安宫里描红,忽闻陛下宣召,便只得放下了笔管,拾掇一番后朝着御书房行去。经通禀传召之后她莲步姗姗的走进御书房中,发现屋子里除了皇帝和伺候他的太监宫女们之外,还有一位衣饰华贵的年轻男子在。元春施礼之后对皇帝说道:“原以为此处只有陛下在,却没想到还有朝臣,倒是臣妾失礼了。”

皇帝闻言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这位是镇南侯世子文知墨。今日特有一事求到昭仪名下,朕是来做个中间人的。”说完,自己觉得很有意思,哈哈大笑起来。

当下,元春和那文知墨都陪着皇帝笑起来。笑完了,元春方才开口问道:“臣妾并不识得这位世子,却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呢?”

第62章镇南侯世子

闻言,那位镇南侯世子文知墨便朝着元春躬身施了一礼,嘴里说道:“臣所求之事,便是娘娘如今正在忧心之事。”

元春轻轻的挑了一下眉梢,眼中神情晦暗不明,嘴角挂着的笑意似有似无,说道:“本宫却不知,世子爷所说的是何事?”

闻言,文知墨慌忙再次躬身施礼,说道:“还请娘娘勿怪,只因臣挂心着寄住在娘娘家的林姑娘,所以难免对她的事多关心了些。也因此,知道了娘娘最近正在为她相看人家,并非有意探听……娘娘明鉴。”

元春细细的打量了文知墨一番,道:“世子爷……挂心着林姑娘?这……不大合适吧?”

文知墨苦笑:“臣也知此事有所不妥,但……臣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若是娶不到林姑娘,宁可孤独终老。”

元春问道:“世子爷是如何知道林姑娘的?莫非从前见过吗?”

“小时候跟随父亲下江南的时候,曾得幸在巡盐御史府里见过林姑娘一面。”文知墨说道,“后来在京城,亦曾在随母敬香时,遥遥见了林姑娘一次。娘娘放心,我们二人并无私相授受的行为。林姑娘……恐怕压根不知道我。”

“区区两面而已,世子爷便认定林姑娘了吗?”元春问道。

文知墨将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说道:“虽然只是见过两面,但臣已是认定了她。也许,这便是天定之事吧。”

元春沉吟了一阵子之后,又说道:“世子爷可知,林家财产的事?”

文知墨犹豫了一下,而后说道:“臣,亦曾有所听闻。”

“那么,若是林姑娘嫁妆菲薄,你也不介意吗?”

文知墨立即回答道:“臣所求只为她这个人而已,嫁妆之事,臣完全不放在心上。若是娘娘忧心此事,臣愿意替林姑娘代办嫁妆,悄悄送过去,不会叫旁人知晓。”

元春嘴角的笑意真切了几分,继续说道:“你可以不介意,但侯爷和侯爷夫人呢,亦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吗?”

文知墨一听此事有戏,忙说道:“臣的父亲母亲因为臣早已成年却迟迟不肯定下婚事此事,已是十分焦急忧愁。只要臣愿意娶妻了,他们便是放下心头大石。不过区区嫁妆小事而已,他们不会介意的。臣的母亲极为慈善,与臣的弟媳关系亲如母女。此事,想必陛下也知道几分。”

听到这里,皇帝连忙笑眯眯的对贾元春说道:“此事我的确知晓,镇南侯夫人是极为难得的,待她的儿媳妇很好。此事,朕可以对爱妃打包票。那林姑娘嫁进侯府,是绝不会吃亏的。”

闻言,贾元春笑着对皇帝屈膝施了一礼,谢了他之后又对文知墨说道:“你可知道,有许多人说林姑娘性子不好,小心眼儿,刻薄之类的。若真是如此,你也不介意吗?”

“臣知道此事,都是从一些下人嘴里传出来的。”文知墨眉间浮起薄怒,“人言可畏,传言不可尽信,这些臣都是明白的。况且,主子待下人只要不故意加以苛责便好。哪有与奴婢亲如一家人的?反倒失了身份。臣相信,林姑娘并非他们口中说的那种人。即便真是如此,臣亦能包容,娘娘放心便是。”

贾元春脸上的笑意,已经是深了起来,但嘴上仍继续说道:“你见过林姑娘的,想必也清楚,她的身子,有些个单弱。”

“此事臣亦知晓。”文知墨回答道:“臣估其原因有二,一是天生有些体弱,本是可以慢慢调养好的。奈何林姑娘父母双亡,无亲生母亲照拂,难免就有些失于调养,所以久久不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