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有什麽理由,蓝渊都不该碰简若林。萧景默zhaishuyuan只要一想到简若林那一身伤痕,心底那股子邪火就控制不住地窜起来。

站在他对面的老人祈叔也是一脸忧色,不知留芳阁好好的香粉里,怎麽会掺了毒。简若析方才身死,留芳阁也刚刚换了新主人,在这个当口上出了这事,弄不好便要从此砸了留芳阁的招牌──香粉里有毒,哪个还敢上门采买?

萧景默zhaishuyuan伸手去捡他的头发,想将那几缕凌乱的发丝拢到他脑後放好。经历了之前冷酷的分离,再见之时,萧景默zhaishuyuan居然能够表现得和往昔一般从容自如,温柔体贴得一如最称职的情人。眼睛盯著眼前的人,看了又看。

“大哥在哪呢?”

心中不免觉得歉然愧疚,刚要开口,却被萧景默zhaishuyuan抢了白。

被忽视的人反倒惬意得很,狗腿地帮著简若林跑上跑下,没几个时日,萧景默zhaishuyuan倒把他药房里的百来号香料名称背了个通透,但凡简若林突然想起要个什麽料子,低低说个名字,那个男人就“嗖”地一下飞进药房,再“嗖”地出现,拿著相应的香料捧在手心里,还会笑著无比体贴地问他:“若林,还想要什麽,我去拿就好。”

温和柔善如简若林,终於也还是被逼至绝望无路,苦心谋划自救的出路。

门外的必经之路上,齐佑正等在那里,远远地看见他,直到靠近了,齐佑大人才低低说一句:“死者已矣,小侯爷请节哀。”

萧景默zhaishuyuan“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两人便心照不宣地放过了这个话题。

“怎麽样?”

“小侯爷果然料事如神,也亏了有小侯爷让随身的影卫供我差遣,才能近身跟踪谢询和陈煜两人,不出所料,谢询在京都之中称病,却暗中远赴苏州,又与陈煜在同一时间上了这稽灵峰,只要他们敢见面,这一场人赃并获,势必是跑不掉的了!”

萧景默zhaishuyuan淡淡一句:“行事尚需谨慎小心,那个谢询可是个老狐狸,不能掉以轻心。”

“下官明白。”齐佑应道,“下官已命人暗中跟踪二人,只等二人碰面,便可……”尾音拉长之後,齐佑并未把话说完,但是两人之间都知道那未完的话是什麽,相互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

朝堂之上,谢询是百官之首,权倾朝野。

当年皇帝尚值幼龄时,谢询顶著顾命大臣的名号,声称受长姐──也就是那时的太後所托,一力扶植皇帝,令四方心怀鬼胎之人皆不敢造次。

但是同时,谢询自己的势力也日益增长,如日中天。

天子至尊,怎麽能够容忍有人能够手握大权把持朝政。皇帝年纪渐长之後,对这位肱骨大臣的忌惮之心也越来越重。谢询确实知道需要韬光养晦的道理,可惜的是他的子孙不明白树大招风,凭著谢家的荣耀,作威作福不知收敛。

到了如今这种情状,皇帝不拔除这g心头之刺势必不会罢休,但是谢询作为谢家家主,总要想尽一切办法力挽狂澜,阻止事态的发生。

事实上,谢询已经老了,他自己也不是没有萌生过告老还乡的念头,琢磨著将大权交还皇上,换谢氏一门百年安宁。只是在权利顶峰叱吒风云那麽多年,谢询也不是个傻子,他明白皇帝除去谢家的心思已定,交还大权的结果,只能是将谢氏一门暴露在皇家刀剑之下任人宰割。权利官位这些催命的g源,也是如今他唯一能够保命的符咒。

谢询在妻子的坟墓前坐了很久,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那股颓废姿态,让人完全联想不到传说中那个权倾朝野的一品大员。

勾心斗角,或许在心底,他也是真的疲累不堪了吧。

“义父。”一双绣金黑靴挺在墓边,来人身穿锦衣,白色的锦缎之上,用蓝色的丝线绣了大朵大朵的云纹,衬得年轻男子俊逸风发。不用说,这人便是齐佑和萧景默zhaishuyuan口中谈论的谢询义子陈煜了。

少了几分这个年纪会有的神朗疏阔,陈煜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竟然透著几分叫人不寒而栗的y狠气息来。

谢询抬头看他一眼,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给陈煜空出一块位置来。

於是陈煜便顺势在谢询身边坐下了。

谢询m了m墓碑之上那暗红色的字迹,颇有些感叹:“当年你娘就不喜欢我踏入仕途,每回办完事回来,她总是跟我怄气。我说她女儿心态,小家子气的不懂男人的事。其实……是我不懂得你娘的心思,她只不过,想要安安生生的日子。现在我老了,却是想要陪著她,都已经由不得我了。”

“义父无须如此悲观,到最後会输的,未必会是我们。”

“我已经老了,这些事本不想再管……”

“现在是那个皇帝在逼你!”陈煜哼了一声,y戾之气尽显眉目之间:“义父,所谓老骥伏枥,皇帝斗不过你的,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妇人之仁。”

谢询挺直了脊背,朗声说道:“我晓得,我谢询可以死无葬身之地,谢家却不可以毁了!”

陈煜在此刻也转头看了看那座低矮的坟茔,默zhaishuyuan默zhaishuyuan地,过了好一会,才从怀里掏出一卷册子交给谢询:“这回义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吧,我都带上了,这个节骨眼上,收在义父那儿总比收在我这儿好。”

谢询倒也不觉得这个举动大有不信任义子的嫌疑在,而是欣然收下了账本。

-

就在他将账目拢入怀中的时候,原本埋伏在四周的影卫收到一句“动手”的命令,身手利落地跃出,各自占据一角,形成包围之势。

突然之间被一群黑衣影卫包围,但是谢询和陈煜脸上倒无多少惊惶之色。

直到齐佑在护卫保护下出现,两人也依旧fqxs闲然自得地坐在墓边,挪都不曾挪动分毫。

“下官左都御史、钦奉钦差大臣齐佑,见过谢大人。”

“齐大人多礼了。”谢询淡淡回应一声,一双眼扫过四周的影卫官兵,所过之处,众人皆觉得那目光迫人得很,纷纷躲闪开去。而後便听见谢询沈声说道:“今日谢某拜祭亡妻,齐大人带这麽多人过来扰我亡妻安宁,是何用意?”

“下官无意打扰谢夫人亡灵,只是敢问谢大人,明明是告病在家,却为何会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苏州城?大人想必比我更加清楚,欺君之罪是个什麽罪名。”齐佑不惧谢询的压迫,侃侃而言:“再者,下官受皇上所托,查询前些日子的赈灾款项被吞一案,陈煜已涉嫌在内,下官今日本为追捕陈煜,在此见到谢大人,倒属意外。”

陈煜在一旁y测测地开口:“哼,齐大人什麽时候学会的这一套拐弯抹角,有什麽话直说就是。”

齐佑站直了身子,方才说道:“下官大胆,少不得要请谢大人和陈公子往府衙一叙。”

说罢便示意左右上前拿人。

陈煜冷笑一声,在空中拍了两掌,竟有大群黑衣蒙面的高手凭空跃出,转眼间便与齐佑带来的人缠斗起来。陈煜冷冷说道:“想拿我们,你还不够格!”随即扶起眉头紧锁的谢询,道:“义父随我先走。”拉著谢询,几个起落便落在了几丈之外,那身法看起来颇为利落。

只是可惜,当陈煜站定之後,而後却传来淡然飘渺至极的声音:“陈少爷这是要去哪里?”

陈煜一惊,反身就是一掌劈去,不料却被身後那人轻易躲开。咬了咬牙,唤来几名死士,吩咐道:“带义父先走。”他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谢询能够脱身,便再无对证,即便自己失手被捕,相信以谢询的手腕也能够救自己脱身。於是便欺身上前与那名影卫缠斗起来。

那名影卫名字叫做蔚,是萧景默zhaishuyuan手下为数不多的影卫中最为出色的,本来以为一出手必定十拿九稳,倒是没想到陈煜的功夫竟然也不差,加上陈煜以拖延时间为目的,使得蔚在一时之间也奈何他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谢询越走越远。

齐佑远远看著亦是心焦不已,可恨自己一介书生,有心无力。

正自焦急之时,却看见谢询逃走的方向上,一人高坐於树端,手拈一枚绿叶,姿态闲信,却无巧不巧地正好挡住了谢询的去路。看那服侍面容,正是小侯爷萧景默zhaishuyuan。

“谢大人怎麽这麽著急著走?”萧景默zhaishuyuan将树叶一抛,整个人斜倚在树干上,邪气一笑。

只差两步便能靠近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护著谢询的几位死士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谢询挡在身後,但是谢询却自己走到前面,说道:“别费这个力气了,你们眼前这人是平阳侯家的小侯爷,别说你们几个人,就是再多几倍也不是对手。”大大方方走出包围圈站到萧景默zhaishuyuan面前,看一眼还在缠斗之中的诸人,大喝一声:“罢了,煜儿,住手吧!”

陈煜面有不忿之色,却还是住了手,同时做了个手势,命令手底下的死士收手。

而齐佑带来的人自然不是看不清时局状况的人,也纷纷住了手,退到一旁。

两方人马一时间形成了对峙之势。

“世侄这是什麽意思,竟然如此看得起老夫,连皇上御赐的影卫都用上了。老夫纵有欺君之过,却也无非是想祭奠亡妻,如今你带这一大群人来扰我妻安歇,老夫虽然不中用,却也要跟小侯爷讨个说法!”谢询毕竟权倾一时,说出的话自带著一股凌厉的气势,直逼萧景默zhaishuyuan而去。

不过萧景默zhaishuyuan也不是轻易就被唬住的主,居然轻轻一笑,道:“谢大人这麽说,小侯可担待不起。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帮齐佑大人一把……谢大人若是问心无愧,与齐大人走一遭又何妨?”

“老夫再不济,仍是皇朝之中当朝一品,齐佑凭什麽,无凭无据,便想捉拿老夫?”

萧景默zhaishuyuan脸上的笑意更甚了:“谢大人要的证据,可不就在大人自己怀里?”

直到他这一说,谢询那万年不变的脸上才显出几分讶异来,他坚信,账本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有消息外泄,那麽齐佑和萧景默zhaishuyuan又是怎麽知道账本的事情?

几个来回的对话,陈煜已经靠到谢询身边,此刻狠狠说道:“义父,和他们废什麽话,煜儿今天拼了命不要,也要护得义父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