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本来只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谢毓跟珍贵妃有三四分像,说她长得平平无奇,往严重点讲,便是在暗讽珍贵妃不好看。
宋衍的手指不由地在杯子上勾了勾,心道,若是她化上大妆,穿上凤冠霞帔,怕是就如同洗去尘土的明珠,挡不住的耀眼。
谢毓“哦”了一声,讷讷地坐了下来。魏嬷嬷将炭火搬近了,用牛角梳把谢毓的头发通开,然后抹上了一层桂花油。
恰巧路过的槐连忙扶了她一下,左手小心地稳住了拿着的一盘胡饼,撇着嘴说道:“多大的人了,怎么站都站不稳的?”
“苦倒是不碍事,总归没人会专门吃这东西,颜色正便好了。”段康平用浸湿了的布垫着,将砂锅搬离灶火,坐到早已准备好的温水里,滚烫的锅底碰到相较来说微凉的水,发出了“滋”的一声响。
现在换上了符合礼制的官服,玄色外袍上用金丝锈的四爪大蟒面目狰狞,但到底少了那分战场风沙的气息,看着柔和了不少。
李泉用嘴拨开了一片黏在碗口上的茶叶,低着头,眼中神色莫名:“那时候我和他都是刚来长安,在同一个酒楼里当厨子。”
李泉面上不显,心中却叹道:“不愧是那家伙看得上的孩子。”
正是早早等在外面的谢毓。
宋衍的眉眼忽然都温和了几分。他对着谢毓伸出了手,说道:
他直直地盯着谢毓露出的白皙下巴看了一会,还欲说什么,却被孙大娘用力地拍了下头。
他闭上眼,回味了一阵子,再睁眼时却见谢毓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白芷:“竟然还有你不会做的点心?叫什么呀?”
宋衍见谢毓巴巴地看着那两颗棋子,眼睛扑闪扑闪的,面色稍霁,说道:“你听到了多少?”
明堂里面很昏暗,唯一的一点光还是从后面的槛窗里透进来的,谢毓直到踏出门槛,才发现日头已经高高地挂在正空了。
珍贵妃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便知道这次优势全然落在自己这边了。
若不是周围一群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甚至想偷偷地再吃一口,抚慰一下他这条已经尝什么都没滋味的老舌头。
先是取盘子的时候挑了一样的,然后菜也是同时出锅,同时装好,然后同时放到门边的托盘上。
厨子在某种意义上,和武林高手还真有点像,好的厨子自然有一种气场。
白芷欲哭无泪。
白芷怕她过会又反悔了,连忙咬了一整块糖糕,囫囵吞了下去,等落到肚子里了才想起来要咂摸其中的味道,于是又夹了一块,嚼了几下,随即瞪大眼睛“唔”了一声。
处理好了橘子,便该想正事了。
宋衍:“牌子带了没?”
风寒弄得不好,也是要命的。
“起来吧。”郑尚食柔和地说道,“你可听说了皇上下令的事了?”
白芷看得好笑,开玩笑道:“难不成你怕了?之前明明还说自己的点心大梁第一呢——”
珍贵妃今天一身大红织锦海棠暗纹凤尾裙,外面套了件镶毛斗篷,美艳不可方物,缓缓一拜,让看遍了世间美人的皇帝都酥到了骨头里去。
“胡皇后的手目前还绕不过贵妃娘娘去。”
一是惊,二是怕。
白芷一如既往地踏着漆黑的夜色出门,却察觉到今天东宫里少见的安静,平时为太子爷上朝做准备的宫人们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
“阿阿阿毓,你难不成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她话都说不连牵了,打了好几个磕巴,才拉直了舌头,说道,“那为什么之前你拿到云昭训那个镯子,还那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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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厨子的手,就像是一杆秤,虽说精确不到每一钱,但掂量掂量,总归是差不离的。
她是在想那“糕”的形状。
宋衍伸手,撩了下她腰带上挂的牌子。
谢毓“噗嗤”一笑,说道:“谁让你贪食,非要吃那加了两倍辣子的酸辣粉,现下上火了,可怪不得别人。”
可惜正殿堂屋里没屏风。
她抬起眼看了一眼沈奉仪,见她眼里像是要喷火一样,被吓到了一般,往宋衍身后缩了缩,才继续说道,“奴婢见娘子要得急,便用了大都那边的传统方子,才想办法给奉仪娘子做了来。”
半夏得了令,拿帕子捏了一块放入嘴中,仔细品了品,除了觉得好吃,也没找出什么“不对”来。
“娘子恕罪。”半夏顺着她的话中的意思往下一跪,半磕了个头,说道,“还不是那厨娘身上沾来的,奴婢看她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婢子,哪能跟奉仪娘子比,也不知道是哪里得了太子爷的青眼,竟然还专门给她打了副象牙牌子。”
谢毓一听那点心和限制的时间,心里便门儿清,知道沈奉仪这是存了刁难她的意思。
白芷这么多天来,也看出了点门道。
宋衍盯着她的手,见她打开了食盒。
他叹了口气,用力揉了揉眉心。
白芷心里忽地咯噔了一下,面色一时间变得比宋衍还白。
太子爷这家伙没喜欢过人,又一直居于上位不会表达自己,所以对感兴趣的女孩子的做法就是:摆在旁边看着然后偷偷乐现实中请勿模仿,这样的结果一般都是凉凉。
他觉得自己台阶铺得很好,不料宋衍听罢,忽地一笑。
“信我便拿去门房了?”
周围围了一圈宫人,本该是热闹的景象,却无一人敢出声。
宫里头并不会吃人——至少东宫里不会。
她在民间时就曾听说过这位太子爷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