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让姜琴挪动脚步,黄琴看上了一双棉靴,喊着姜琴过来参考。姜琴说,外型挺好看的,就是穿一季就不暖和了。

姜琴在医院住了三日,孟主管就借用了她电脑工位三日。其中要找一份核对单,锁在姜琴柜子里,她便站起来扬声问钥匙呢?没人回答。孟主管又高一点声调:备用钥匙在哪?我急用呢。

何必呢?姜琴说,这些人实在是太贪了。大老板是牵肘制擎的,原本想安排个外人来治理一下,却又不赐尚方宝剑。

姜琴觉得谁也不可靠了。

姜琴一周也偶有一两次不回来,说是去什么亲戚家。早上会提着早点到办公室吃,有时会给黄琴带小盒的蛋糕。吃人的嘴短,黄琴也不好往深里去问。两人没话说时,黄琴就盯着蛋糕的小纸盒看,通常上面都印着蛋家的地址,logo,电话和二维码。有一次盯久了,姜琴就说,看什么呢,要是喜欢就扫扫它呀,它家品类挺多的。

我现在干得挺好的,黄琴说。

孟主管呆了两天,看货柜出了厂区也回了市里公司。黄琴跟她呆得时间多点,所以吃了她两包零食。她买得零食都特别好吃,黄琴后来都按这个牌子找。她问黄琴,这种状况出得多吗?黄琴说,不好说。她知道黄琴有顾虑,伏下身小声说,我不是老板亲戚,清水员工一个。黄琴觉得脸躁,好像人家信任了你,你还藏藏掩掩扭扭捏捏一样,她拿过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清清嗓子,也压着声线说,家常便饭,全跟睁眼瞎一样。所以我们都干得太累了。

黄琴猜疑地转了转脑袋。姜琴正仰头看屋顶。

黄琴越想越气,抱起编织条跟甩鞭子一样狠狠地甩了一通,甩完,心净了,又慢慢抽出一条条地验看。这回她不那么傻了,交货工期到了,自有人急一百倍,她在这瞎当什么活雷锋呢?雷锋还有个奖状有个纪念日呢?她们呢?狗屁不是,连个影框都混不到。

程涛想想说,我看着办吧。你们别操心这事。

程涛放好东西,倒了杯爹的茶,不冷不热,他一口下去,妈的,这个苦呀,真是与他的心两两相撞。

程涛撂下手中的事,头望着天棚,那儿有点潮湿的印子,颜色比周围深,有只蜘蛛却在上面织了网。真是乙之□□,甲之蜜糖。他说,算我欠你个人情。

其中一个抬眼看了黄琴一眼,黄琴遂正了脸也看他,这人的眼梢有点往上吊,像书里说的那种风流眼,血汗工厂,你还是别去了。好心劝慰她。

黄琴被逼到了墙角。她选择做一只鹌鹑,不是一只耀武扬威的大公鸡,毕竟与程涛认识一场,她还想着给她留一方余地。

程涛准时到了,余铃妈妈却已经坐下了,程涛还没开口,年轻的小姑娘已经端上了一杯咖啡,程涛笑笑,也拉开椅子,坐得稍稍远一些,因为那杯咖啡不是给他的。

余铃慢慢抬起眼,一片水滢晶亮,师兄却冷不丁地激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眼里的晶亮能把铁石给淹了。师兄打算程涛一会买东西自己就跟着下去,太考验心智了,他真扛不住。

烦躁,大叫,抓东西,扯自己头发,护士说。

师兄啃完俩桃,发表了一下吃后感。说这桃还有些硬,口感偏酸。不过,若是放在饭后吃,可能会更有利于消化。

二人在医院门外上了公交,师兄就歪在玻璃上睡了。程涛还得看着站点,以防坐过站。他也累,却不得睡。

师兄说,这事挺滑稽。你管不管?

余铃竟不恼,从从容容地喝完那杯水,起来走到柜台前取走一张名片,笑意宴宴地对黄琴说,今日贸然,改天再叙。

同事最近在谈恋爱,有些小亢奋,拉着黄琴上网选口红。帮我看看啊,同事说,要妩媚,清纯,典雅三种的。黄琴扫了一眼同事的单眼皮,又看那密密麻麻被她记录下来的口红色号,感觉自己已经快受不住了。她去接了杯水,也不回头,背对同事说,你用什么色号都好看,皮肤白,衬万色。

程涛觉出她的不快,怎么了?他问。

女孩叹口气,这种事,谁能保证呢?说不定是她抛弃他呢?二人不再纠结,走自己的路,两条人影不停地出现重合。

程涛把自己的勺子留着,他特意晃了晃,然后用纸巾一包放进蛋糕袋里,意思说,你看,我自己会挖掉你的口水,你就别瞎操心了。

听到包里的手机响,黄琴也没多想就贴到了耳朵上:喂,她轻呼,累得力气很飘。

不说清楚让人误会啊,师兄还在后头叫。

我不喝可乐,程涛扭开头,慢慢喝了一小口水。他是真怕呛着。

很多目光被吸引过来,余铃仿若未闻,眼光被冻住了一样,一直在蛋糕上端详。

师兄说,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自作主张,你就给我抬抬脸,一会点蜡烛的活我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