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轻吻初语的前额。

因此,在今日好兄弟的婚礼上,在这个不设防的瞬间,顾千禾一整天的好心情就这么被无情地打碎了。

情潮恣意涌散。

到度假庄时天色已深,四周光线昏昧,吹过来的晚风中挟着一点潮润的雾气。

沉初尘顿了半晌,才说:“我就这么跟您说吧,千禾现在真的是很优秀了,在美国读工科博士,拿全额奖学金,做项目又能赚钱,您好端端在饭桌上提什么博士生养猪的话题,不是在故意贬损他么?”

蒋女士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又顺口说:“怎么还在读书呀?这都读了多少年书了。”

此时入了午间,天光明亮。初语只迷糊记得夜里同千禾闹到两叁点才睡,她前段时间又擅自胡乱停了药,作息全然乱了一阵,但这夜却是全程好眠,就连早晨被千禾用手指玩穴时她都是昏昏沉沉的。

他曾经的童稚幼软,仿佛都映现在了妹妹身上。

顾千禾慌忙抬起眼,急声控诉:“凭什么?”

欢爱浓长不息,直至全然拥有。

初语指尖沿着他后颈凸起的骨节轻抚,顾千禾难忍地呜咽一声,将头埋得更深。

顾千禾又一次低下头追吻着她的脸颊唇角,声音低柔不舍:“先下去吃晚饭。”

初语吞不下太多,只堪堪含住一个顶端,就已经将她撑到不知所措。

而他回的是:不,以后别联系了

电话挂得匆忙,连片刻反应的时间都没留给他。

他抬起眼,眸光黑挚清澄,像个孩子一样,又同她讨要好处,“我想舔舔下面。”

即便是漫长分离的时光,也磨灭不尽这种揉入骨血中的本能。

但他不是日日都来。

除了顾千禾,也只有顾千禾。

顾千禾反握住初语的手,捏她无名指的指腹,向上轻蹭抚摸。

他定定望着初语的眼睛:“这些年我一直都很乖,可你还是不要我。”

顾千禾被她看着,心底蓦然涌起一阵错异不定的热切。

世界顶尖名校,繁重艰深的课业压得他彻底喘不过气来。

初语正对着手机敛目神游时,车子停在某个路口的红绿灯前,一旁的顾千禾转脸看向她,却是默默无言。初语察觉后回望过去,晦暗的光线将他那双清亮的瞳仁映成茶褐色。他呼吸间发出的声息很轻,初语能闻见他身上残留着淡淡薄荷草的气味,不是烟,也不是任何某一种香氛。反倒有些像午间阳光下的海面,有种令人难以招架的炙热。

和初语在一起后,他渐渐变得没有往常那般乖戾悖谬,甚至去和初语的好朋友妞妞道了歉,虽然他不肯承认那次误伤是他的责任,但依旧跟着初语后面给妞妞说了句不情不愿的“对不起”。

她梦中的世界,永远都在落雨。

霆呈靠在墙边,飞行箱置放在脚下。他拿着手机,满脸倦色。

“那我去门口买点东西来喂它好不好?”她最终妥协。

初语知道他难受。

“哦。”灯光虚晃过发顶,他垂着眼睫,分不清语气中的情绪好坏,“八个月就订婚,这速度不算快么?”

初语在他转身走向病床的那一秒叫出他的名字。

电话接通时那头只有一段安静细弱的电流声,像远方遥遥传来的雨,隔着一道电流屏障,沙沉得有些发躁。

身穿白裙的女孩被她父亲抱在臂弯,一阵轻风拂动,浓荫筛下的曦光洒在女孩前额,瓷白俏嫩的面颊存有几分幼态。而怯软的神情中又透着几分疏离,眸光澄净似水,就这么直直地望向他。

那人的声音一出,初语的心跳像是被骤然堵在了胸腔内,抑住了,透不过气来。

微信上宁恺发来一条消息:我最近飞纽约,你有没有要我帮忙带的东西?

一只小小的鸟雀飞落在对面的门庭之上,初语望过去,眼神放空。

话未说完,便转脸冲客厅里的大哥喊:“阿尘,快去我房间给你小妹拿件开衫,你爸也真是的,家里空调温度怎么好调得这样低呀”

此刻俩人正往公司停车场走,路敏之挽住初语的胳膊就忙着向她大倒苦水:“今天后舱那几个新乘的业务能力简直一塌糊涂。内场小姑娘飞了五个月了,过站上餐她居然都不知道要清点一下数量。全程跟个木头一样,真不知道现在这些小姑娘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初语忍不住心惊,匆忙检查他身上的伤口,顾千禾垂眸将她重新抱进怀里,“我没事。”

理智恢复后,顾千禾没有太多后悔。回想最为失控的瞬间,可能就是何霆呈说的那句施舍。

他爱了十七年的初语,在那个人眼里就是一个可供分享与施舍的物件。

如果今天没有被人拦住,他真的会下手杀了何霆呈。

“初语,对不起。”

很抱歉让你看见这么凶残的一幕。

很抱歉又一次让你失望,如今二十五岁的我,依旧没有丝毫长进。

-

顾千禾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尖锐,刻薄,自傲,处处都惹人厌。

但顾千禾永远也不会让初语知道,他其实很早前就偷偷关注过何霆呈的社交账号,是叁年前从初语账号下的好友互动里关联到的。

关注他的心态从一开始的不屑厌恶,慢慢转变为刻毒的嫉恨。

从他在网络上发送的社交状态可以看出,何霆呈是个表面温善柔和的男人。和初语在一起前,他会每天在初语的账号下给她留言,类似早午晚安之类的问好,一直坚持了两年零一个月。

最终他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