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闵竺凡的身体原本烫的出奇,一入这池水,却奇迹似的身体迅速降了温,不算凉,却很温和,贴得人一阵舒服。手掌撑在他的胸膛,因为只着了里衣,又被水侵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倒显出分明的壁垒,又叫人脸红。平日里还真是瞧不出,右相长得虽然儒雅斯文,却并不是一味的削瘦。

君天姒有几分诧异,瞧了一眼李广,寻思了一番,不失时机的赞许道,“右相到底是右相,办事还是极其妥帖的,竟然晓得将你也寻来。”

听到她的抗议,他微皱的眉淡淡舒展,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同样温温和和地回她。

右相府的人呢?!都死哪去了?!

她没听错吧?还有别的什么脱身之法吗?

谢少卿果然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晃过神来,清咳几声,他敛了神正色道,“其实呢,也没什么打紧的,只不过是看见……一些事。”

络腮胡盯着她,连连猜测道,“哪四个字?!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君天姒老实地趴着,感觉对面的人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中,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的下一句话,一定是,“闵大人,做人不可以这么的无耻!”

“朕不需要安抚!”

这……是不提醒呢?还是不提醒呢?还是不提醒呢!tat

“谁谁家……”

果不其然,他那是换了种方式来折磨她!

君天姒现在也回过了神,知道自己之前犯了蠢,有点囧,干咳一声就顺着台阶往下爬,“咳,是,刚去过了。”

闵竺凡皱了一下眉,却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君天姒,感觉到有热乎乎的点滴湿润了掌心,他忽然低声思索,“原来,殿下喜欢这些好听的。”

“用不着!用不着……”才会这么惨!

“出兵。”

闵竺凡将那块糕送进君天姒的嘴,指尖就不经意触碰到了他的唇,红红肿肿的,是他刚刚想事情时自己咬的,指尖滑过,柔软湿润,痒痒的。

“你……”君天姒哑然。闵竺凡是用自己的手臂生生替他受了那一剑?他疯了不成?

俗话说,一见右相误终身啊!

君天姒扯了嘴角,决定抛开一切杂念,先不计较这些,咬了咬唇,她动情动理的跟右相分析起来,“其实,朕的意思是:一来,朕实在是受不住药池的这个温度,二来,朕呆着这里又着实给右相添……”

“容曦。”他直接打断她。

“……”

闵竺凡抬眼瞥她,再次轻轻开口,不容置疑,“容曦。”

“容……容曦。”

闵竺凡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这人,怎么就这么烦人呢!

君天姒咬了牙,硬是将后半段话给说完了,“……添麻烦,若是再因此影响了右相解毒的过程,那就万万不好了。”她十二分的佩服起自己的能屈能伸。

到底是表面上为君了三载,治国之道君天姒不大纯熟,但言语压制倒还通透,将自己的话里里外外又回忆了一遍。

她觉得,说得好!

虽然这段话中途被人给打断了,效果失了一半,但好歹意思还是明明白白给摆出来了。表面上她端出个皇帝正派的架子来,闵竺凡就不好再这么卑鄙无耻下去了!少不得,就得放手让她走了。想到这,她兴奋起来,于是,再接再厉。

“于情于理,朕都该……”

“陛下要把漠西的兵权给臣?”

“……”君天姒一窒,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愣住了。

周身浮水划动,她的衣袍荡起,像是在这药池中浮了一朵紫色的莲。随着潺潺水声,君天姒感觉到闵竺凡又抱着自己往前走了起来。

到底,还是兵权啊。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漫上她的心,和着满池药浴填了她的胸口,沉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隔墙有耳,他们如今在这宽广的药池中,混在漫室的白气里,倒似乎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虽然对此,君天姒不敢苟同。

“漠西的十万大军,陆放只掌握了不足四成,另外六成有余,尽数在温家的势力之下。”君天姒缓了口气,便开始条条分析起来。

闵竺凡没有答话,仍然往前走着,一张俊脸静得出奇。他觉得她的思路这么好被自己左右是件好事,这说明自己在她心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说起话来很有影响力。但引着她说这些朝廷上的事,也不太好,毕竟,有些肮脏血腥的事情,他其实不大希望她掺和进来。

想了想,君天姒继续道,“温家向来有夺权之心,左相最近更是越发的不安稳,频频与太后书信往来,对于漠西的那六万大军,想来是不会随意撒手。只怕,陆放在漠西也是束手无策,才会前往京师的。”

话一说完,君天姒才恍然闵竺凡已经不动了。他似乎是坐靠在池中一处凸起的岩石上,又将她打横放在自己腿上,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就都坐下了。

闵竺凡将她往怀里拢了拢,阖了眼,道,“所以呢?陛下要说什么?”

他的体温似乎完全降了下来,虽然这药池的水温很烫人,但他的温度,贴上去反倒让人觉得很舒服。

说了这么多,君天姒决定一针见血了,“这些年,根据漠西的情报来看,陆放的野心绝不会比温家小,若是你执意要和陆放合作,恐怕结局未必会如你所愿。”

闵竺凡睁了眼,看着她淡淡一笑,“陛下担心了?”

君天姒一愣,忍不住就开口反问,“漠西局势有变,你不担心吗?”她现在找到了不叫他表字的方法,那就是尽量以“你”相称,这样一来,就少了很多尴尬。有点小小的得意。

闵竺凡盯着她,将她的表情看在眼底,面上就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抬了眼,眼神就不由自主的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发髻,刚刚她一通折腾,此时已淋了药香,湿漉漉的垂在她耳边,他慵懒的回答,“区区一个陆放,也称得上局势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