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虹不自觉冷笑,她就不会偏差大到用了很多时间研究一个生命,却在最后关头去举报毁了那个生命。

刘同贵胸前衣服染红,他浑然不察,怀抱里的女人面如金纸,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谷博士,你俩别说风凉话,别忘了让你俩来的目的,这时候不采集他的皮肤组织想要等到什么时候?咦,那是他的我。”

“我这么穿合不合适?”

凡事要有度,她替他们带回急需品是好心,有一天她带不回,那她什么都不是了。

“哇!哇!哇!”肩上的小人儿连发出叁声惊叹。

诅咒了不知多少遍关她的人不得好死,她从来没有像那样多次数地祈求末日快点降临,大家一起陪葬。

记得当时邮寄到公司,有人替他签收的时候把外表损坏了,他向行政部投诉过。

短暂的隔离期一过,大会火速召开。

所谓输送“高端人才”到巨人身边,就是人类的痴心妄想,还不如留着人类自己用。

“就像电影里的白道和黑道,两道各有一套解决问题的法则,黑道总是快速暴力,白道却是迂回缓慢,我不是指他们就是白道,就一定会是冲着帮助我们而来,实际上,他们目前为止也并没有帮过我们,但,他们出现肯定有他们的原因,我们不能被现象遮蔽了眼睛。我认为未来有一天,他们会展现他们的目的,到那时候,很可能也是事件的终点。”

意识到自己这思想也有“桀骜不驯”去向,便不发一言,等着刘同贵下说。

“你以为幽灵见人就攻击?它们哪看得起我们这些小虾米,它们是在找那些专家,那些专家躲在地下最深的地方,操作的那些机器,它们感觉得到,所以不停在城市里绕来绕去。”

冰冷和窒息弥漫过她口鼻,沉到底部后她手忙脚乱地坐起来。

没人来找她,没人关心她活着,没人关心她怎么回来,经历了什么,更没人来兑现承诺,请她做他女朋友,给她庇护。

她跑到很远的地方才停下,在她奔跑的时候,灯光尾随身后,她往哪跑,哪里的灯就提前照亮她脚下。

话刚落音,屏幕就撞到白雾上,视野就飞起来,显示人被弹回来。

能见度极低的空气中,军队轰隆隆碾压露面,装甲车上的人喊:“前方危险!非战斗人员撤离!”她才刹住疾速行走的脚步,没有一头扎进轮胎下。

747的军事负责人一直配枪守着满屋子的大熊猫,他问:“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但卫星拍摄依然能够自由地拍摄他们,我们都在猜测原因,我想应该是卫星没有生命,不对他们构成打扰,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出了教堂大门,碎石路上,吕虹撤下搭在肩上的男人胳膊,将李偲推进草丛。

李偲拒绝被她搪塞,“关心我们进度?你身边不是有个随时都可以告诉你进度的的人?”

但有身影比她更快,离威廉还有一步之差,将威廉扑倒在地,利索地抱着威廉翻下教堂大门前的台阶。

棍棍只跟吕虹说了一句话:“这样的死法没意义,真的没意义,我们不能指望魔鬼会对你怜悯。”

李偲接下来的话,成功打消了她任何贡献的念头——

小射手见她什么态度都不表,以为她听进去了,又说:“李偲说最近外面有点不太平,你经常出差,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你们没听到吗?”一声清脆怒喝,接待台后的接待员冲出来,众人看那气势,不禁后退一步,看上去软弱的接待员姑娘,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龄,冲到众人面前,刹住脚,让人清清楚楚看到她略施薄妆的脸上,涌下两道清泉。

“功过相抵。”她轻轻说。

旁边刘同贵抖了一下。

巨人已进入防空洞周边早埋伏好的白磷弹攻击范围。

留给防空洞的时间不多了,要么引起战争,要么派人出去谈和。

两种办法看上去实际是一种办法的情况下,一个人造成损失,总会小于一堆人的“群策群力”造成的损失。

谁都不愿意承担使用杀伤性武器的罪名,更承担不起挑起战争的罪名。

那就推一个人出去承担好了。

“周教授,不用说了,我看就派你们的人吧,谁拿回的羽衣,谁还回去。”最有发言权的军衔教授按了桌上按钮,警卫队秒速赶到了会议室,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周汝成虽然不爱打理人际关系,但他在周围的人,同辈,上下级,警卫,和他有过接触的普通人中,都是有口皆碑的。

像眼前这般,他的贴身警卫都站出来护在他身前,他的徒弟,领导的小组成员,却无动于衷,这种情况是从未有过的。

“你现在体温很高,再烧下去会出事,跟我回病房吧。”

药丸悄悄递入吕虹手中,来自于今天才跟她说第二句话的小护士。

要是一年前,吕虹很可能早就被眼前阵仗吓到了,如今在她看来,不过又是一场高学历人士发起的内卷。

这也让为“家中遭贼最贵重物品被熟人顺手牵羊”而心绪不定的她,对刘同贵产生了惺惺相惜感。

他们两人,本质上都是受压已久的人。

不过还是有区别,他的老师都说了,见势不对,早有准备——这个准备包含把她带进来,去顶替他学生。

而她,什么挡箭牌都没有,挣不脱也逃不掉,逃不掉做什么都会适得其反,愿望和结果背道而驰的命运。

她本该暴跳如雷,大吼大叫,骂他们不是男人,关键时刻把女人推出去挡枪,或者使出她的拿手好戏,大眼珠子猛掉泪,把一群老腐朽哭得从此睡不好吃不好,看见大眼睛生物就想起他们做的龌龊事。

但因为小护士一个举动,她什么都没做,事实上给她机会,她也没那个习惯跟人大吼大吵。

她习惯了被奴役,习惯了收获甚微,习惯了付出不仅得不到回报,还会要付出更多。

起身的时候,旁边伸来一只手按住她肩膀——

刘同贵正望着大屏幕,随着巨人特写出现,屏幕再次变黑,意味着又一架拍摄机报废,都快怀疑巨人跟地球的电子产品有夙世仇怨了。

“我去吧。”他眼里满是赞叹和兴奋。

“不准碰他!我坚决不同意你们动我学生!”周汝成挡在刘同贵面前,却是螳臂当车,很快就被拖走,周汝成的贴身警卫拔枪时就被其他警卫制服。

“老师,我是自愿的。”展开双臂的刘同贵颤抖着对自己老师说,其他人正往他身上套防护装备,然后视线落在角落里蔫如黄花菜的女人身上,用视死如归的坚定眼神重复他起身之前跟她说的话——

“替我照顾老师。”

操作员回头报告巨人已跨入警戒线,防空洞再想有任何反击,只会轰碎自己大门,把所有人埋葬在地底下。

刘同贵的代步车预计在一公里外遇见巨人。

他的身上,车上,都装了记录仪,身后还跟着一辆代步车,警卫端着枪保护他,也防止有人临阵脱逃。

刘同贵下车不久,一个人站在荒地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有记录仪和亦步亦趋的警卫做直播,吕虹猜测他很大可能在默数倒计时,背物理公式之类的,必然是他日常所熟悉的一种消耗大脑的方式,不然无法想象,他如何度过那漫长的几分钟,背负那么多人的目光,而那些目光无法为他提供庇护,它们带来的是压力。

好像不知道前方有凶险在等着,巨大身躯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坚定不移的步调走到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