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津试探地从后视镜里对上沉繁枝暗淡无神的双眼,“你刚刚做笔录,都还好吧?”

左等右等一个月过去,司岍忙得整天不见踪影,恰逢这时关月眉在朋友圈发了枚钻戒,想来是唐叔和求婚成功,或者关月眉已经如愿做了唐太太。沉繁枝算了算日子,想着司岍他舅妈应该已经和他舅舅离婚了。

“我去洛桑参加完比赛的时候问你,要不要我回国,你没有挽留我,只说让我自己想清楚后再选择;我在巴黎受伤停演,逃回国内前妈妈其实发现了我的订票信息,可是她什么也没说,任我独自回国承担后果;还有我合约到期离开vix的时候,tara对我说的不是请你留下来shen,而是告诉我,我这个位置随时有人想顶替……对于我来说,这世界上除了血缘外的每种关系,都是离开即代表终止,我已经习惯并适应了这样的社会生存守则,可直到有一天,司岍出现了。”

直到今日。

她快要展翅,飞走了。

“太深、了!”

浮想联翩才至中途,沉繁枝扬起脚丫子就冲他门面儿上踹了一脚,这回还不是轻飘飘踢他一下就结束的那种——

司岍给沉繁枝发消息,问她在哪儿。

傅少津听说了这件事,笑得快直不起腰,“敢情大使馆成你的避桃花所了是吧?”

后来只要一有人过来敬酒,她就把傅少津推出去挡酒,还添油加醋地联合旁人灌他——

“有什么话下台幕后说!”她强调的口吻让查理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攀升,“你可别跟我说,你不想来巴黎,我的皎月!”

她回到了他的怀抱中,才终于有了踏实感。

下午的比赛,沉繁枝宿命般,抽到了第12个出场,而排在11的,是她的劲敌杨丛。

“您先带着贵宾去吧,我去交代小孟几句就来。”司岍冲对方颔首告别,转身朝舞台走去。

她八岁就被关月眉带在身边,走南闯北地演出、比赛,关在练功房里没日没夜地练基本功、抠动作。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关月眉”这叁个字在沉繁枝生命中的意义,或许仅次于父母。

她给关月眉的说辞是,“tara一开始就没打算升我做明星舞者,所以我一气之下就不干了。”

沉繁枝也强调了‘自始至终’这个词。

瞧瞧这个奸滑狡诈的男人,引人上钩的态度要有多诚恳就有多诚恳,却什么筹码都没给,只亮出了一张底牌的截止期限。

她趁司岍出差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做小白鼠,在家开火试菜,来来去去练了小半个月,才学会掌握饭的软度,菜的熟度,和汤的火候。等她邀请司岍到她的loft里尝尝她亲手做的叁菜一汤时,司岍惊喜的反应,总算让沉繁枝也体验了一回做田螺姑娘的乐趣。

“旁的几件事,我倒是都能给你捋清楚,唯独你家老太太的心结何在,就得问你自个儿了。”连城拍拍司岍肩头,“老太太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你先把前头的事情都解决好了,再好好在她那儿下下苦功吧!毕竟亲孙子,不会真不管你的。”

“不草率!”

“哎!”司岍笑逐颜开,“老婆!”

沉繁枝听完司岍舅妈的故事,只觉得可悲又荒诞,一个坚决丁克的丈夫和一个偏执自私的妻子,博弈多年的结局,不过是两败俱伤,还要牵扯进许多无辜的人来,真是让人唏嘘。

唐叔和行事谨慎,韩璐独自一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鬼迷心窍,再次轻信了她二哥,跟踪唐叔和到他和关月眉的爱巢,她看到唐叔和牵着关月眉的手,两人旁若无人、亲密无间的爱侣情状激怒了她。

只有他舅妈说,“小岍,你才二十来岁,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还记得《德川家康》的序语是怎么说的吗?”

沉繁枝上前挽住他手臂,“爸爸妈妈也来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起初温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沉繁枝,可回去后温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想那些人刻薄的奚落,她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里,连她都开始怀疑,沉繁枝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问问你——”沉繁枝逼近温暖,“毕业那天你找我对质,只一味控诉我以你的名义送了礼物寄去俄罗斯给司岍,我也跟你解释了你让我转交的那些东西全都完好无损地到了傅少津手里……那么你呢?你是否也对我隐瞒了许多事?”

因为他的家人并不认可她,她轻易陪他回去,只会被低看一眼。

“啪!”

“吱吱……”司岍被她的青涩撩拨得兴奋不已,“呃!”

进了电梯后,趁四下无人,她动作幅度更大地抱住司岍的手臂,上半身紧贴着他来回蹭,似在勾引他,又好像只是想要寻求暖意。

司岍一脸尴尬地定住身形,微微躬身喊了句“关阿姨”。

“好。”

毕竟是自己亲姐生的亲外甥,唐叔和对司岍的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当时燕京各大医院的结扎手术已经非常成熟,唐叔和在韩璐面前提了一嘴,说他想去预约结扎。这让本想心怀侥幸,趁唐叔和不注意就怀上孩子的韩璐心都凉透了。

尤其他的掌风落下时,她差点以为她要被他打屁股了。

他其实,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暴戾癫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