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这九重天了,专程来跟陛下告别,还望陛下保重。”起身,掬了天界的礼仪,毕恭毕敬道,“陛下此夜安好,上元仙子邝露告退。”

迂回三百年,从一开始的折颜大人到如今的四郎,造化弄人却又如此自然而然,她不禁莞尔,时光终是没有辜负于她。

出关那日,白真早早便候在了洞口。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你必须得杀了它,它今天只是咬你,明天便会吃了你,时间拖得越长,它作为远古凶兽的实力便会恢复的越快,到时候又是一场苦战,这一仗只会比跟幻妖的那一场更加艰难”对邝露的怨念置若罔闻,白真忧心忡忡道。

既然从未被爱过,自然,也谈不上背叛。

一众朝臣望向润玉,这事牵扯水族,又如此恶劣,满以为润玉一定会严惩不贷。润玉的确本是紧皱眉头大为不悦,可一听那仙却是邝露时,竟忽地笑开了来,众仙皆是一惊,他们可还从未见过天帝陛下的笑容,一时也揣不清圣意不敢妄言。

她满心以为白真同她一般,是不知情的。若是不知情,便会问:你怎会在这里?而白真偏生说的是:你怎么还没走这不恰巧说明,两人之前在这里真的有瓜葛吗。

邝露满脑子的天人交战,她怎会爱上白真?那可是她师父,是她爷爷辈的上神,白真宠她怜她对她那么好,自己居然居然存了这样的妄想,真是罪过

邝露一惊,低头错身,避开他的手,小声道,“我自己戴吧”

但是最终,他停止了这个念想。

“你别不信,我可是有人证,哦不,兽证”说着,邝露不服气的抖抖衣袖,小鹿一般的幼兽落入她怀中,本是睡着的应该说是饿晕了,这一抖动便被惊醒,这一惊醒便开始嘤嘤嘤的求投喂

白真一脸茫然,这明明都是折颜那个家伙说的,怎么就成了他的许诺?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俩人便拉扯起来,还好死不死的被邝露撞个正着

看到了——那娇小的,羸弱的,鲜嫩的绿苗,就藏于树干的中心,甚至为着邝露无所畏惧的逼近而瑟瑟发抖

折颜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静一下,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真真,你若再是这般跟丢了魂儿似的,我可就把这水镜给砸咯,让你半分都瞧不着”

邝露恍然大悟,猜测道,“她楚楚可怜期期艾艾的坐在窗前,而窗外可能就是人来人往的闹市,只要过路的人对上她的眼睛,便会中她的媚术,被吸进这幻境之中”

他早该预见的。

将苦涩一饮而下,泛旧的往昔却不住地向上翻涌。

她能感觉得到,白真最近的心不在焉。

眼见爱徒满面红霞,白真也不好再逗她,认真起来,“之前说你看到的都是幻象,其实并不完全准确,谁会这么无聊,造一座假城池自娱自乐呢?”

并非是她不能参透生杀予夺,而是当年披香殿的主事实属无辜。

旁的女孩子只觉得是烟花在耳边炸了,但在邝露听来,绝对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润玉,从不肯收她的东西,不管是玉壶丹心还是红手绳,他总是下意识的拒绝再勉为其难的收下,甚至还把她送的红线还了月下仙人。

残阳如血,陛下竟也不觉得扎眼了么?她很想问问他,思来想去终是没说出口。

就算隔着海崖,他们也是幸福的,而我曾离他那般近,却始终隔着千里万里。在那一刻,邝露好像懂得了,爱一个人并不是默默跟在身后,喜他之所喜,忧他之所忧,全然不顾自己。

见她来并未作出任何反应,邝露心下知是他还在怄气,便也不说话,安静的坐上秋千,轻轻晃荡。此番,邝露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回白真。夕阳余晖温柔地洒落他一身,像是渡上了一圈光晕,是那样的不清晰,即便知道他本就是神祗,还是觉得他好像下一瞬就会羽化飞升。神仙大多拥有姣好的容貌,而白真的风姿却是神仙中无出其右的翘楚,面如冠玉,丰神毓秀,说他是四海八荒第一貌美毫不为过。

然而润玉一动未动,真龙之气隐隐浮现,几欲化形,这是天帝之怒。

是啊,堂堂天帝,坐拥九重天,哪里会缺少一个掌灯,一个沏茶,一个跑腿的人?是我高估了自己罢。

“不知这位仙友,找我家上神所为何事?”

竟是这般无谓的事情,折颜不禁挑了挑眉,不再言语。

“你的仙婢忒没眼色了吧,我风尘仆仆从南海赶回来,连杯茶水都没有吗?”彦佑意有所指的说,“哎,我看你这璇玑宫离了那谁谁,还真真是来不得了”

夜晚的海风更冷冽了些,月辉洒落在茫茫海域,广阔静谧却也寂寞无比。邝露与白真并肩坐在海边,吹着海风,静静的,谁也不说话。